公益的问题
小耳朵之所以叫小耳朵，是因为带火她的一个视频里，她做完手术后第一件事是想吃糖耳朵，所以网友才这么叫她。
接下来两天，余翡没有停止拍摄，但空闲时，就会去看关于小耳朵的视频。小耳朵的账号是她父亲陈建东开的，有二十几万粉丝。账号是一年前申请的，有80多个视频。余翡翻到第一个视频，视频里只有一张张小耳朵的父母在确认小耳朵患癌后，拿着各种病历单辗转各种医院的照片。每一福照片，都强烈地流露出这对父母深深的崩溃和哀伤。
最后几个画面，是一张确诊单，还有一张小耳朵病前和病后的对比照，直击人心，攻破所有人内心中最柔软最恻隐之处。
视频下，第一条评论是问捐款渠道的。不少爱心网友纷纷留言，建起了几百层的楼。
余翡顺着这条视频，慢慢地查找，快速检索信息，找到了另一个公益筹款平台，发现了为小耳朵筹款的项目。她本人对这行比较熟悉，且积累了许多经验人脉，很快就查到了负责筹款的机构、筹款人、银行账户、金额和钱款的作用。
这所有的信息都是必须依法依规进行公开的。但这里头有几分真假，她目前无法确定。
很快，漆蕤蕤那边也有了发现。她和余翡约在了车中见面，也不好在其他地方谈论，车内还相对安全些。
漆蕤蕤上了余翡的车：“翡姐，我已经把文件做好发给你了，你看看吧。”
漆蕤蕤搜集到的，是几个网友对小耳朵筹款项目的质疑，出现在小耳朵视频账号的评论区和弹幕里，但关注很少，要么被淹没，要么被人骂，几乎没什么关注度。
漆蕤蕤说：“我刚才注册了一个新账号，试着发了一条相似的质疑评论，很快就被删掉了。”她肯定自己所发的内容没有任何违规，而且能发出去，肯定是能过审。那么，十有八九，就是视频的作者删掉的。
不是漆蕤蕤多心，但是她一旦心生怀疑，就看什么都是敏感的。“小耳朵的妈妈说，小耳朵爸爸这几天都在外打工赚钱要给小耳朵筹医药费。”脑海里浮现小耳朵可爱的模样，她心疼得蹙眉：“翡姐，这个账号会不会不是小耳朵爸爸本人。”
余翡和这个视频网站的项目人是认识，她犹豫了一会儿，给人打了个电话。很快就得到了回应，是陈建东本人亲自注册的账号。但是不是他本人，就难说了。
为了稳妥，余翡对漆蕤蕤说：“你能算出这两个月小耳朵的医药支出吗？”
“能，但算不准。”漆蕤蕤说。
“估算就好。”余翡蹙眉，“你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
“找邱实来帮忙吧！”漆蕤蕤双眼一亮，“他堂堂一个博士研究生，做这些肯定分分钟的事！”
余翡看过邱实这几天做的各项报表和安排，确认邱实的确能胜任，只是……邱实是个实习生，怎么能让他淌这趟浑水？
“只是告诉他算东西，不告诉他实情就好了。”漆蕤蕤说。
这事本就可大可小，利用实习生有好有坏。余翡略微思索，便接受了漆蕤蕤的提议。只是，漆蕤蕤还以为余翡是慧眼识珠，发现了邱实的才干。但余翡其实在此时没那么惜才。若漆蕤蕤知道真相，只怕余翡在她心中的形象会瞬间崩塌。
不过余翡知道，在她同意林家二公子进组的那一刻，她的形象就坍塌过一次了。只是塌得不够彻底而矣。
漆蕤蕤拉着邱实去自己的那辆跑车内干活，余翡则开车去了别的地方。
小耳朵筹款项目里有负责主持的慈善机构，这家机构的地址就在这座城里，从医院开车过去，不到一个小时。余翡驾车，到了一处破旧的小区，问了保卫处，得知小区内的确有一家做过慈善的机构，但不是负责给重病患者筹款的，而是专门收养流浪动物，给小猫小狗筹钱的。
“后来周围的人嫌弃猫狗又臭又吵，那家机构的人就不再收留动物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保安说。
余翡向保安道谢，又查了这家机构的过往，可惜查不到，也许这家机构重新注册过，而且改了名字。她思索许久，一时想不到该如何追查了，甚至都不知道这样查下去是对还是错。也许查到最后，却发现一切都是误会。
小耳朵的病是真的，她的确是个身患绝症需要爱心和钱的孩子，她现在怀疑这个孩子的父母，是不是太无情了？
可谭医生的话并不是空口说的，她是接触小耳朵时间最长的人之一，且在接收小耳朵之前，小耳朵还被谭医生的同行接收治疗过，对小耳朵父母有过怀疑的，并不是谭医生一人。
余翡不再犹豫，给林择言发了一条微信：林董，有空吗？
她和林择言已经好几天没见，两人各忙各的，若不是想到林择言此时有用，余翡只怕都快把他忘了。
林择言很快回复消息：在。
又问：有事？
余翡打字回复，还没发出去，林择言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她按了接听键。
“怎么了？”他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轻柔且平淡。
没有结论之前，余翡也不想和他详说，只是说道：“能不能帮我查一下一家叫暖心昕的公益机构，也可能不是什么机构，只是一个民间组织。”
“好，”林择言甚至没有问为什么，直接答应。
余翡松了一口气：“谢谢。”说罢，她就想挂断电话。
没料到林择言又问了一句：“在医院拍摄吗？”
“没有，”余翡说，“我在外面。”
本以为他还有事情要说，余翡便不做声等着。但等了片刻后，对方也没说话，最终她只好先结束通话：“林董，我还有事，先挂了。”
林择言：“好。”
余翡有些疲惫，收好手机后，开车回医院，她不放心漆蕤蕤和邱实两个人。
林择言将被挂断的手机放到一边，一旁的几个经理总监等人安静地看着他，在等着他说话。但谁也没有先开口提醒。一般情况下，林择言和他们几人谈工作时，是不会接电话的，除非是紧急重要的电话。
“没什么问题，”林择言面不改色，依旧冷静从容，接着刚才的话说，“政府那边的机会还是要争取，这个项目是必须要拿下的。”
接着又对另外法务部的律师说：“林氏慈善基金会慢慢地停下来，那些人愿意接受补助就接受，不愿意接受就走司法途径。”
律师明白，林择言做公益慈善不会一味贡献，得不到回报就会撤。就是要他多费心，去应对那些没了林氏补助慈善款项而倒霉的人。
几个高级经理离开后，林择言叫了秘书过来。他除了卢俊这个助理外，还有两个秘书，叫进来这个在他这里工作了近十年，他比较信得过。
“你查一查暖心昕的机构或组织，下班之前将资料做好给我。”林择言说。
秘书接了任务，离开办公室。
林择言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看了会儿资料之后，他起身进了办公室内的休息室。这个休息室的门有密码，只有他能近。休息室看起来更像他的起居室，在这里生活基本不成问题。
其实，他在这里居住的时间更多。和余翡去的那家长包套房的酒店，不过是他用来临时安置的地方，一年也就住几天，在他看来，那就是个随时可丢弃的地方。
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看着窗外慢慢亮起的城市灯火，片片连缀，渲染成灯海。放眼望去，看到的是一幢幢高耸的大厦，重叠如障，屏障里，是无数奔波忙碌的人。
万家灯火很远，远到不知在何方。
手机轻轻振动了一下，林择言过了许久才拿起来看。
是家里保姆发来的消息：今天老先生状况比较好，先生要回家吃饭吗？
林择言的心情瞬间低沉下去，就像窗外的雨幕，瞬间倾盖了华光溢彩，天地变得灰蒙蒙阴森森。
他回复：一小时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