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身体的背面
在师范大学站,崔炼一看车站内的人还真不少,至少有十多名乘客。多位岁数大的老年人,拎着各种蔬菜水果。可这一等,就等了多半个小时,连205路车的影子都没出现。崔炼都怀疑205公交车是不是半路出了车祸。
又等了十几分钟,一辆205路公交车终于出现了,崔炼远远望进车内,早已被人塞得水泄不通了。崔炼蹙眉,犹豫着到底上不上车。这时有两个中年男人从前门硬挤了进去。中年男司机见崔炼还在犹豫中,就启动发动机随口说了一句,“后面可能没有车了。”
听司机这么一说,早饭还没吃,就等到了省图吃呢,所以崔炼鬼使神差般上了车。
不过,他一上来就立马有些后悔了。因为车内实在太热又太挤,他被挤在楼梯的台阶处,不上不下的,而且左右两边还有两名身材比较单薄的老男人。这紧挨着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汗水与皮肤摩擦,散发出的汗味特别浓重了些。车内有如此的狐臭味道,崔炼恶心的都要吐。
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时,崔炼正好听到了两个老头的谈话,他才转移开了他的注意力。
“唉!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大货车侧翻时,正巧砸到了公交车,车上盖都被压扁了,公交车也跟着翻了车。”圆脸老头一边比划一边震惊说着。
矮个子老头抱怨道:“别提了!我直接从车内甩了出去,正好落在了货车掉下来的棉被上,吓得我老半天才明白过味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那你心可真大,对了,你被叫去调查了吗?”
矮个老头撇了撇头说道:“调查?调查啥?我回家还要给我儿子过生日呢!去调查岂不是错过了儿子的生日,更何况我命大,没摔咋样!胳膊腿都能灵活动弹,更没有一点难受的地方。我就懒得和他们废话了!”
“看来!还是你儿子的生日重要!”
“自然是儿子的生日重要,他都三年没回家了,再说这种事,年轻时当兵时都遇到过,不算啥!什么惨状都见过,不过我这次真是纯属侥幸”
“你们在说晚点的205路车吗?”这时有个中年大姐的声音掺和到两个男人的对话。
“是啊!我就是从那辆车上下来的。”
“在哪儿出的事?”
“东环三街桥的下坡处!”
这一下子,车上不少的老人都被男人的话,带动了起来。一个个都开始七嘴八舌询问晚点的205路车。这一路上,崔炼算是听明白了,205路车还真发生了车祸,而且是不小的车祸。只不过那辆出事的205路公交车是被货车翻车殃及的。那辆货车在下坡时失去了平衡,正好碰到了那辆行驶中的公交车。至于伤了多少人,矮个老头似乎也不清楚。
崔炼坐了一站又一站,当那些老年人都下了车后,这时才注意205路车站站点的分布:东环二街的下一站正是东环三街。他忽然回想起矮个老头说的时间点10点刚过发生的事故。不会吧!自己晚下车,竟然躲过了一劫。此刻崔炼的心情是疑惑的、侥幸的、复杂的。
上午10点17分,崔炼到了省图书馆。关于205路车祸的事,他也心有余悸,侥幸归侥幸,但他的肚子叫唤个不停,眼下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省图附近有不少餐车,卖各种快餐。最后崔炼还是在煎饼果子餐车前排上了号,即便是等待,毕竟他在念大学时曾多次来过这里,也很怀念当初的煎饼果子的味道。
排了十分钟后,煎饼果子加豆浆,花了15元。崔炼再次付款时倒也得意了一番。对镜心操作熟悉了不少,而且余额还有12万多。在他的印象中,这简直就是巨款。怎么来的?好像自己中大奖了吧!
等吃饱后,来省图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宽慰孤寂的灵魂。心底的一份痛,埋下之后再次提起,崔炼心底如火山喷发一般,悔意连连。他后悔自己的固执,父亲的过世,再次印证了一句话:珍惜眼前人,莫等人走后,才知悔不当初。
这份痛无法弥补,崔炼来省图,就是想通过读书来解脱。有关生死、有关轮回、有关灵魂,他都想看一看,或许从中悟出人生的真谛。传说中,灵魂不灭,几经轮回转世投胎,佛教中生命轮转的“四有”过程,生有、本有、死有、中有。尤其是中有,也称为中阴,崔炼最想读读。
崔炼凭借身份证进了省图第一道门,然后就是量体温,消毒过程的第二道门。馆内人的不多,毕竟今天不是周末。省图一楼是大厅,举架之高,四层楼那么高,正对面正是巨幅雕刻壁画,有盘古开天壁地,有伏羲女娲,有文明的开始,有文明的进程,有文明的辉煌。
崔炼不但没有感受到气势的磅礴与亘古,只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抑感。
省图二楼,哲学类目中有关于灵魂的记载仍是只言片语,灵魂到底存不存在?科学的实证主义,科学无法给出证实。世人皆信仰科学,科学证明不了,那就是人死如灯灭。人死了,一了百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这么一想,崔炼不禁身心一颤,生命竟如此卑微?
“我,有灵魂吗?”崔炼抬头望向屋顶,扪心自问道。
“我,是什么?怎么住在这具身躯之内?”
崔炼仔细看着自己的双手,手背一翻,手掌再现,视线从手臂到肚子、大腿、膝盖、小腿、一直看到脚上的鞋子。就是看不见自己的脖子、自己的脸。非要借助镜面发射才能看见吗?都说月球的背面特别神秘,始终看不到真容。那身体的背面不也是如此吗?穷其一生,人看到的正面也不是全部。
多么可笑!人的背面即使再不起眼,但也是一个人的一部分啊!为什么不看看呢?倘若后脑勺长眼睛,那才是完整的人。崔炼好似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般,坐在图书馆的椅子上嘿嘿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