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激情
李克回忆着同万辉走进了村头。一棵很糟的大柳树立在这里,下半节烂成一个大空隆,里边足能藏进一个人,上半节长有一丈多高的树干,竭力地挣扎着长挺它的身体,李克深情地望了很久,又向村东头走去。自己的双目急切地收寻着,早年他爸挖的地窨子就在这里,现在一点影儿也没有了,一片绿葱葱的苞米地展现在眼前,他望着这一切,深感家乡的变化。
中午的太阳格外晒人,他俩虽然走的不太快,边走边唠,可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微的汗珠。一些十一、二岁的孩子,看着万辉领着一个特殊的人(因农村很少看见大地方的人)一个个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瞅着,小声地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王世滚子从东边的岔道上走过来,冷眼看到万辉和一个陌生人在看着那片苞米地,心里核计:万辉从打那次舍己救人受了伤,他一直没见面,这次出院也没到家去一趟,现在见面不打个招呼,下回咋见面啊!顺便在打听打听,于是他离有一百来米就喊上了:
“万辉,你什么时候出的院啊?”
万辉转过头来闻声望去,他晃了晃脑袋眨巴着眼睛也没看清究竟是谁,因为强烈的太阳光,照得他双目不敢睁开,他手搭凉棚看了一阵才勉强地看清这老头子,原来是王世强:
“昨天回来的。”
“都好利索了吗?”
说着他往这边走来。李克见别人在跟万辉说话,他也不知是谁怎样开口,便抬起手挡着强烈的太阳光朝来人望去:他辨得清楚这人是谁后,没有开口,一直盯着。
王世滚子走着、看着急切地想到跟前。他看到对面同万辉站着的那个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也想看清到底是谁,遮着的脸又使他不能看见,不知如何开口,王世滚子走到面前,李克才把手放下来,叫他看清面目。他立刻愣住了,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
“不认识了?”
李克说到:
“我不就是那个穷放猪小子!”
“认识,认识,认识!”
“王世滚子急切地想掩饰自己,来了个九十度的大转弯,点头哈腰起来:
“早听说你要回来,今天就到了呀!”
“回来的还早吗?”
“不早,不早。”
王世滚子连连地说:
“万辉你可做了件好事啊!救了她俩多展也叫人忘记不了,她们该怎么感谢你,你要注意点身体,好好地养一养。
他岔开李克的问话大声地说:
“你俩有时间到我那坐坐。”
说完很不自然地笑笑,讪不答地走了。李克和万辉瞅着他走去的背影,议论着向村里走去。
来到了村头万辉叫李克到自己家里坐坐,他却不肯,因为他还想早点见到李大爷,在万辉的指引下他直奔恩人家…。
“咚咚恰,咚咚恰,咚恰咚恰,咚咚恰”一阵锣鼓的声音震耳欲聋,把西边挂在树梢的太阳敲得愣了神,红红的脸,一动不动在那里。村子里的人们像炸了锅一样。匆匆地奔向生产队,奔向生产大队,彼此的人们匆匆遇见,匆匆地说上几句,又匆匆地不知奔向哪里。人人都在奔走相告,刹那间大队部屋里屋外,院里院外聚集了上千人。锣鼓还在咚咚地响着。团总支书高静一声令下,停止锣鼓,在大队院里他开始大聚会。那高亢的的声音,庄严肃穆的态度令人起敬那像一声春雷把一片寂静的蒲河村唤醒,千千万万的人行动起来,一场激烈的群众运动兴起了。有的还在观望,有的惊恐不安,不知如何。
李克是跟万辉来大队部的,起初锣鼓声响,他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刚想出门打听打听,却被急冲而来的万辉挡在屋里,李大爷耳朵背,打听了老半天,才弄明白点,气得呼呼的,李克和万辉劝了一通也不行,他一瘸一拐的跟着去了。
李大爷气鼓鼓的,一路上也没闲着。脑袋里像过电影一样一幕幕闪现在他的眼前。在以前他吃尽了苦头,受尽了折磨,他跟王世滚子边边大,可人家王世滚子从小就在学堂里念书,穿得好,吃的香,而自己七八岁就跟人家放猪。一天天在荒甸子里跑来跑去,脚上没有鞋,被树茬子扎的时常冒血流脓,这还不说,还经常挨打受骂,说自己不中用,家里孩子多,受了欺负也不敢回家说,恐怕还要挨打,只得忍气吞声。有一次贪玩,抓蝈蝈,弄蝈蝈笼子,竟忘了看猪,一只小猪仔掉在泥坑中淹死了,被王世滚子的父亲知道了,狠狠地用放猪鞭子打了一顿,这还不说,还罚了他半月的工钱,回家又叫父亲给骂了一通:不中用的。在他的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阴影。他痛恨王世滚子的父亲,嫉妒王世滚子,他多么渴望自由,能像王世滚子在学校里读书学习呀!他痛哭了半宿,两眼哭得像桃似的,可有什么办法呢?第二天还得照常放猪去!想起来也恨自己,为什么贪玩不争气呢?他也常想,为什么王世滚子家这样有钱呢?就是他们家地多,收入大。我们家穷就是没有土地,收入少,靠给人打工能挣多少钱呢?他多么希望家里能有自己的土地呀!现在人人平等,多好呀!天天高高兴兴地参加生产队的劳动。真要是回到了那不平等的从前,我们这些穷苦人还要受穷。他一路走一路想,一路义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