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绿豆苗到黄豆芽
县一中的高二暑假有二十天,一眨眼的功夫,暑假就只剩个尾巴了。
最后一天休息天的时候,邢知周父母以及邢天柔像是约好的一般,下班都挺早的。
邢知周正在听方时讲题呢,就听楼下有了动静,“你妈回来了?”
方时点头,“明天开学报到,她早点回来说要准备准备。”
邢知周伸长脖子看马路对面自己家,他父母也回来了。
听方时讲完题,邢知周就收拾收拾准备下楼回家了,在一楼碰上邢天柔停好车从车篓里拿东西下来,他笑着同邢天柔打了招呼。
“小周回去啦?”
“嗯,我爸妈回来了,我回去问问她们怎么下班这么早。”
邢天柔说:“明天你们要开学了,回来给你们包馄饨。”说着她提了提馄饨皮和猪肉馅,“我家今天也包馄饨,稳稳当当。”
“阿姨家做纯猪肉馅呀?”
邢天柔说:“不是,纯猪肉太腻了,做玉米猪肉馅的。”
邢知周眼睛变亮,“那一定很好吃!”
“哈哈,到时候让小时给你送点去。”
“嗯嗯!谢谢阿姨。”
邢知周正要离开,就被邢天柔叫住了,“小周,你之前说过你是一中的几班来着?理化一班还是二班?”
邢知周说:“一班。”
“哎呀,那巧了,我今天刚得到消息小时也被安排在了一班,那你们就是同班同学啦!”
邢知周并没有很意外,爽朗笑道:“是的啊,阿姨,我先回去一趟,晚上再来。”
“嗯,去吧。”
邢知周到家直奔厨房,邢越和周兰都在忙,两人同时看向房门口,周兰正在洗香菇,说:“仔仔回来啦,今晚家里吃馄饨,虾仁馅的。”
邢越在剥虾仁,看宝贝儿子终于舍得从方时家回来了,故意装作有些小情绪地抱怨:“哟,今天回来早,你现在啊在方时家的时间都要比在自己家时间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家小孩呢。”
周兰瞪了一眼邢越:“瞎说八道什么?好好剥你的虾仁。”
邢越:“嗐,我逗逗仔仔嘛!”
邢知周过去帮忙洗香菇,等周兰将香菇焯水后,让周兰休息,他来剁香菇末。
周兰闲不住,就去洗葱姜什么的去腥的料。
“仔仔,你和方时要在一个班上课啦?”
邢知周边剁边回应,“咚咚咚”的声音在厨房里作响,他下意识增大音量回复:“嗯,我知道,刚阿姨说了。”
“蛮好,两人有个照应。”
邢越已经将虾仁全部剥好了,端到邢知周手边,说:“简单剁两下就行,别剁太碎了。”
邢知周:“好,知道了。”
周兰说:“我来吧。”
邢知周说:“妈,你先弄料吧,待会拌馅你来。”
“也行。”
邢越站在一旁看邢知周剁馅,心里默默感叹也不知道啥时候,这小子就长得比他这个当爹的还要高了,高是好,就是太精瘦,没肉,穿个汗衫风一吹,衣服一边贴身上,一边被风鼓起,就快赶上竹竿了,得壮一些才好。
邢越捏了捏邢知周的肩膀,说:“多吃点,你得长长肉。”
邢知周打趣说:“不急,等该长的时候就长了。”
邢越笑了,“那啥时候是该长的时候?”
邢知周想了想,说:“中年发福。”
邢越:“去去去去去!一边去!”
周兰已经洗好了葱姜过来,从邢知周手里接过厨房大权,将葱姜剁成末加上肉末、香菇末和虾仁一起放盆里准备和馅,顺口让邢知周去休息。
邢知周房门都还没出呢,周兰突然问:“仔仔,开学就高三了,你打算住宿吗?”
邢知周不假思索地说:“不打算,还是走读。”
周兰低下头,拌了两下料忍不住又问:“那你会不会累啊?天天从家里去上下学。”
“不会,放心好了。”
看邢知周坚持,周兰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
傍晚的时候,邢知周家正准备开饭,方时真的来了,手里还端着摆放整齐的一盘馄饨。
和邢知周把方时家当自己家不同,方时很少很少来邢知周家,只要来就都是被邢天柔知会着过来送东西的,所以对邢知周父母都是礼貌但不热情。
“叔叔阿姨,这是我妈妈让我带来的馄饨,说让你们下着尝尝。”
周兰热情接过生馄饨,问:“你妈妈呢?她怎么没来坐坐?”
方时说:“她在家收拾。”
周兰:“你还没吃吧?在我家来一碗馄饨尝尝!明天上学啊稳稳当当的!”说着没听到方时客气的话,转头想让邢知周去拿碗放料盛馄饨,哪知根本不用她讲,邢知周早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馄饨盛好端在手上了。
邢知周抽了一双筷子按在碗上,走到方时面前,递出说:“我家是虾啊肉啊香菇馅的,你尝尝。”
方时不好意思拒绝,接过碗本来想回去吃,结果没回去成,被邢越,周兰留了下来。
他不拘谨,只是不习惯……
邢知周说:“方时,我们端两板凳去树下坐着吃。”
方时点头。
两人去到了香樟树下,邢知周这一顿馄饨吃的很香,不仅是馄饨本身做的香,更是一种情绪上的满足。
方时突然问:“你在开心什么?”
邢知周愣了一下,摸摸脸颊反问,“我有吗?”
方时:“嗯,一直在笑。”
邢知周:“那……大概是馄饨太好吃了。”
方时:“……”
邢知周:“难道你不觉得吗?”
方时夹了一个馄饨咬了一半,沉默没说话,但没说话已经是默认了。
很小时候他长得还没有灶台高,妈妈忙着工作,方天游手好闲,四处游荡,奶奶又一直生病躺床上,没有人给他做饭。
虽然妈妈有给邻居好处托邻居家照看,但非亲非故的有谁会正儿八经管你呢?
所以他一天吃早上一顿,中午偶尔吃些妈妈买的小饼干,偶尔吃些邻居家不怎么好的饭菜,等晚饭妈妈几点回来就几点才能吃上正经的,那时候他长得像根绿豆苗。
妈妈问:“中午吃的好吗?”
他说:“好。”
妈妈问:“吃的饱吗?”
他说:“饱。”
后来他长得比灶台高了,就自己学会做饭了,从豆苗变成了黄豆芽。
妈妈依旧忙,爸爸很少在家,奶奶死了。
今天傍晚的晚风竟难得的带着一丝丝凉意,方时吃下另一半馄饨,抬头看头顶的香樟,香樟树桠上系着一些红丝带、木牌,风吹过,有时他能正巧看清上面的字,求什么的都有。
邢知周偏过头看方时,视线从方时的侧脸下移到了脖颈,方时的脖颈白皙又长,抬头牵扯着肌肉的时候,经络微微突出。
最后他的目光定睛在方时突出的喉结上,他愣了那么一瞬,直到方时喉头滚了滚,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邢知周问。
方时也回神,转过头看邢知周,“没,是蛮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