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相见不相识

    老太君一袭素青色衣裙，外头罩了件石青银鼠褂，看上去倒是十分低调。多年不见，容貌倒是和之璃记忆中没什么变化，只是瘦了许多，两颊凹陷进去，颧骨高高的凸起，额头上戴着一条蝙蝠纹镶祖母绿的抹额。依旧拄着龙头手杖，另一边扶着的她的却不是王嬷嬷，而是一个年轻女子。

    之璃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成想，她还无意在这个时候就主动去接近，人家都是巴巴地赶上来了。

    “这位姑娘，你占了我家老太君的位置，麻烦你让一让。”那年轻女子不屑地对之璃说道。

    之璃不喜太过张扬，所以着装向来比较素净，料子虽是极好的，却也不是人人都识货。她头上戴着的首饰也少，除了一支花穗钗就是墨交给她的茉莉簪。一张脸则在刚刚看到老太君的一瞬间就被一块轻纱覆住，只露出了一双灵动眼眸和淡淡柳叶眉。许是因为这样，这个女子将她当作了一名普通人家的姑娘，才有了这么颐指气使的语气。

    之璃偏过头看了一眼，老太君虽然没发话，但她的沉默就代表着支持刚刚那个女子的话。之璃面纱后的唇角嘲讽地上扬，这老太君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和以前一样自以为是、不知所谓。

    “这位姑娘，法华寺里讲佛的位置向来是随缘而坐，这一个位置怎么就成了这位老夫人的私有物件了？”之璃不紧不慢地回应，说话时多看了那年轻女子一眼，这才认出来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堂姐宋可倩。

    几年前因为邪祟事件，这位堂姐被宋正端赶回了宋二老爷的府上。真不知该说是宋可倩本事好呢，还是老太君真的少不了她，多年之后竟又把她接回了身边。只是，此时的宋可倩与之前可是变化颇大。

    之前她还算得上一个清丽佳人，眉眼之间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但此去经年，现在一看，也不知她是经受了什么事，发福发胖了不说，眼角竟已出现了皱纹，眼睛也是黯淡无光，哪里还有楚楚可怜的样子。而她不过比之璃虚长了几岁罢了，竟已显老态。

    头上盘着髻，应该已经为人妇。头上戴着水晶蝴蝶钗和金穿珠点翠簪子，耳朵和脖子上戴着成套的金镶红宝石耳珰和项链，两只手腕上戴着金镶玉手镯和翡翠镯，衣服则是玫瑰紫牡丹花纹的望仙裙，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富态。想想也对，宋二老爷多的是钱，宋可倩自然也多的是钱，没处花就戴身上吧。

    宋可倩的性子也没多少变化，说话依旧尖酸刻薄，也依旧狗仗人势，“你知道我家老太君是谁吗？我家老太君是宋尚书府的老夫人！这位置早早就被我家老太君定下了。那边位置还有空着，还是请你去那边坐吧。”

    “放肆！你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品儿被宋可倩气得立刻皱着眉头反驳。

    “品儿，无妨。不过一个位子罢了，就让给这位老夫人吧。”之璃说完一挥衣袖，站起身来，同时装作不经意地将袖子里藏着的写了“安”字的金色腰牌掉了出来。

    老太君人老了，眼睛却还尖着呢，尤其是对一些金色发光的东西。这不，一眼就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金色腰牌，更看到了上面的那个“安”字。腰牌是大户人家才会持有的东西，金色的腰牌则是皇亲国戚才会有的，再加上一个“安”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哪家的了。

    可安王府一共有三个女人，侧妃慕氏老太君是见过的，剩下两个她都只有耳闻没有见过。听说那个璃夫人就是宋之璃那丫头，但她却是不信的，毕竟宋之璃从入殓到下葬的整个过程她都参与了，她可不信一个死人还能复活。至于那个王妃么，听说也和宋之璃那个丫头长得很像。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该把宋之璃早早地嫁到安王府里，那她现在就和安王殿下攀上亲戚了。

    现在面前的这个人蒙了面纱看不清脸，不知是璃夫人和王妃之间哪一个。不过，刚刚听那丫鬟倒是说了夫人两个字。莫非，是那个璃夫人……那么，虽然是安王府的人，但到底只是个妾，她怎么说也是二品大员的母亲，何必太给一个妾室面子。

    老太君将心绪的变化都写在眼睛里了，被之璃看了个一目了然。之璃看老太君并无什么反应就猜到了她是把自己当做了沉鱼。本来的话在老太君眼里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无所谓，但若是沉鱼的身份不足以让老太君引起重视的话，她就不得不亮明自己的身份了，毕竟她还想要接近她完成接下来的计划呢。

    之璃看了一眼品儿，品儿跟着之璃久了，又见之璃刚刚故意将腰牌掉了出来，立刻会意。

    品儿急忙弯下腰将腰牌捡起来，掸了掸灰，然后扶了之璃的胳膊，故意说了声：“娘娘，慢点走。”

    之璃瞟了一眼老太君，果真见她脸色变了变，但依旧半信半疑的样子。她不再多说，离开了那个位子去了远一些的位子上坐下。宋可倩的想法和老太君一样，见之璃走开了，鄙夷地看了眼她的背影，然后扶着老太君坐下，自己则坐在她的旁边。

    空闻大师的佛理说得很简单明了，让这些没念过书的平头百姓都能一下听懂。之璃也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结束后，之璃再一次将目光投放到了老太君和宋可倩的身上，但只是看了一眼就在品儿的搀扶下走了。

    她已不再需要多做什么了。老太君将信将疑之下会自己去找别人了解她的身份，而她来时已经向住持表明过身份了，等老太君证实了，这个喜好攀高枝的老太太一定会主动来找她的。所以之璃也不着急，她和品儿去桃林里转了转，然后回了西厢房休息。

    之璃刻意让品儿打听了一下，西厢房就入住了她和老太君她们两户，这倒真方便了她下手了。在屋子里小睡一会儿，等到晚膳时间，小和尚刚把斋菜斋饭送过来后离开，门就再一次被敲响了。

    之璃浅浅一笑，虽然来得慢了点，但总算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