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清影弄月，人间烟火为何物
一曲舞毕，鼓声和铃铛声却好似还在夜空中回荡，震得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如此特别的鼓上舞，如此倾城的美人，怕是没有一个人是不被她的美丽所倾倒的。宋晚心说得没错，倾城公主的舞着实令人惊艳。
之璃看倾城公主从祭台上下来，又抬头看了看夜空，皎洁的明月伴着零星几点月光，倒是极为合适的环境。
祭台再一次开始清理，撤去那面大鼓，转而搬上了二十几盆清水，绕作一圈。
临上台了，之璃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依旧不可遏制地在发抖。
娘亲，如果再跳舞不会有人死去吧……之璃在心中默默地问了一句。
祭台上的东西早已准备妥当，可迟迟不见人出现。
“宋四小姐该不会临阵脱逃了吧，怎么还没上来？”
“不会吧，四小姐的绣技一绝，莫非是不会跳舞？”
“这么说起来，只听说过宋三小姐才貌双全，宋四小姐的传闻好像都是些……”
刚说到这儿，祭台周边照明的水晶石一块接一块被人用黑布蒙上了。原本亮如白昼的祭台瞬间就和黑夜融为了一体，底下灯盏的亮光也显得格外明亮了起来。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当口，一抹月光落在了祭台中央，安静却熠熠生辉。
之璃站在中央，再度抬头望了望天上那一轮明月。再看往祭台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她，她却一眼就看到了蔺苍墨含笑的眼眸。心里的躁动和不安好像在这一刻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她唇边微微扬起一抹笑，伴随着第一个乐音甩出了长长的水袖。
之璃的舞是叶知悠手把手教的，从很小就开始学，虽然多年不再跳了，可乐律一起，身姿一动，过去学了什么、练了什么好像都重新回来了。她放松了身心，任由乐律带着身子自由舞动。
她衣裙上的细碎晶石并着月华缎的幽幽之光在祭台上恍若流落凡尘的月光，晶莹剔透、夺人心神。啪，水袖落入两盆清水中，溅起飞舞的水花，袖子上沾染的水珠又随着她的仰、翻、旋转，在祭台之上肆意落下，每一滴都好像是从月亮上掐出的水滴，清冷如霜。
一时间，漆黑的祭台之上就见星星点点的光亮围绕在那一抹清辉身侧，美得静谧，美得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之璃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跟着乐律走，挥舞着水袖，激扬起水花，旋转、跳跃、盘腕、扬手……
月华流转，不知人间烟火为何物，就是此时对于之璃最为恰当的形容。不似慕亦雪的娇媚，不似倾城公主的灵动，她的舞是静谧清冷的，带着寒宫深处的寂寞和孤独。水花肆意里，水袖翻飞间，她就如那皎洁的月，如那凄清的寒宫，如那寂寞的嫦娥，舞着自己的舞，却让所有人都品尝了她的苦。
“弄月舞！”西月国主看着祭台上清冷孤傲的女子惊呼出声，眼睛猛然瞪大，想要仔细看清女子的容貌。
可乐曲突然加快，之璃带着水袖微仰着头在原地一圈接着一圈地旋转着，水珠似乎成了那天上的星围绕着她就如伴着那月亮。
慕亦雪是那梅花仙子，倾城公主是林间精灵，而她是那苍穹上那一汪清冷高洁的月亮，不入凡尘、不食烟火，永生寂寞。
啪，啪，啪，水袖一下接一下地打在水盆里，好像独独祭台一方下起了星星雨，好像那舞着的人下一刻就会迎风而去，直上寒宫。缥缈如仙，清冷如月，之璃在乐曲停下的那一刻依旧旋转着，而众人也依旧沉浸在她的舞姿中丝毫没有察觉曲已终了。
最后的最后，她轻轻地停下，收回水袖，双手交叠在胸前。天上的月亮依旧安静皎洁，而祭台上的那抹清辉也归于平静，她好像在这个时候变成了月，在众人面前惊鸿一现后慢慢地隐入黑暗。
“知悠……”西月国主看清了台上女子的容貌，喃喃地吐露出了两个字。他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她，然后看她仰起脸淡然一笑，再退下祭台。一颦一笑都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子交叠在了一起，那个他此生唯一的挚爱……他的记忆里，那个女子也曾在一树繁花下为他跳了这么一支弄月舞，清影弄月，不识人间烟火为何物……
“她是谁，是谁……”西月国主喃喃自语，似乎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
身旁随侍的公公听到自家主子的问话，以为在问他，识趣地俯下身悄声告诉主子：“回皇上，那位是宋尚书府的四小姐。”
声音传入耳中，西月国主如遭雷击，宋府，宋府！
“清影弄月，此舞人间难得几回见呐！”
“美美美！”
“好美的舞，好美的人，出尘脱俗当为神女！”
尽管已经见识过了前面两支绝美的舞蹈，但众人还是不禁被之璃的这支舞所折服，倾倒于那抹清冷月光之下，为她频频称好。
之璃下了祭台后，渐渐回过神来，同时一种孤寂凄冷的感觉也一下包围住了她，让她的面色都苍白了起来。身上的衣裙被水花打湿了一些，晚风吹过让她觉得身上冷飕飕的。随行而来的绾碧带着替换的衣裙及时找到了之璃，护送之璃去临近的宫室换掉身上的湿衣。
最后一场舞斗，只有四国的使者和北秦皇室拥有投票权，一人一票，以花代票。
之璃换好衣服出去，恰好最后的结果也出来了。
大祭司领着巫师们在祭台上跳祭舞，而钦天监则捧着那封好的卜词站在祭台中间。祭舞结束后，北秦皇上上了祭台写下一个字，然后其他三国的使者纷纷上前盖下各自的印鉴为凭。钦天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写下的字举起。
赫然一个“月”字。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众人却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了归属。
一个公公走到之璃面前，请之璃上祭台。之璃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没想到自己真的夺了魁首，成了第一任的四国神女。她淡然走上祭台，从钦天监手里接过封存好的卜词。
“神赐之恩，予汝之誉。闺秀宋氏，众望所归，全四国之愿，为神女之尊。号月为名，盼祈天恩。”钦天监说完，率先跪下朝着之璃附身一拜。
接着大祭司和其它巫师们也都朝着之璃齐齐跪下附身一拜。
景佑十六年，举四国祭于都，三斗之选。终，人心所向，宋氏之璃，以月为号，当首任四国神女。——《北秦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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