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碎衣
夏鸢手里捧着一套衣服和海棠花掐丝头面，进了碧落阁。
见辛婉儿在里头站着，便问道：
“辛姨娘，玉珠姑娘在里头么？”
辛婉儿见这套衣服看着极考究，海棠花头面也贵重，便知道这是给玉珠过门用的，心里忍不住发酸。
没等辛婉儿回话，陆少韫开了门，说道：
“你问她做什么，拿进来吧。”
夏鸢便绕过了辛婉儿，将东西送进西厢房。
放下东西，用外头也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世子，奴婢按您的吩咐，将这套裙子找出来了，簇新的一样，玉珠姑娘穿着一定好看。”
“这海棠花头面，是在衣服旁找到的，大奶奶说与衣服本是一套，便叫奴婢一起送来了。”
陆少韫看了一眼衣服，眼神软了下来，这套衣服和海棠花的头面，都是他母亲的。
每一件他都精心保存。
苏离帮他出主意卖了炭之后，他便将两只箱子都交给了苏离，叫她看管着。
陆少韫这阵子觉得玉珠倒是个好的。
平日里不争不抢，一心扑在他身上。
比辛婉儿单纯了千百倍。
偶尔他看着玉珠，倒想起来曾经甘霖寺的苏念。
温柔可人，知冷知热。
也不求他的钱财，也不求管家，更不求其他，只是心疼他，讨他开心，叫他十分快慰。
与苏念不同的是，玉珠身上少了几分高高在上，多了几分媚意娇艳。
陆少韫越看越喜欢，巴不得天天到她房里。
他心里本就有意将这套衣服送给她，这会子又和辛婉儿闹起来，索性当面给辛婉儿难看。
辛婉儿明知这套衣服是陆少韫母亲的。
她进门时，陆少韫都没舍得给她，如今倒给了玉珠？
可如今又不能发脾气，真是快憋死她了，只得灰溜溜的进了自己的房间。
另一面，日子一晃就到了十一月三十一日。
想着明日崔曼萱便要进来，两人撞在一起总是不好。
崔氏和苏离合计着，便让玉珠今日先过门罢了。
崔氏原本不同意，可见陆少韫着实喜欢玉珠，连已故母亲的衣服头面都送了，也算是独一份的宠爱了，免得惹陆少韫不高兴，便答应了。
进门那日一早，本该在房中准备的玉珠，却突然来了琉璃苑。
手里还拿着一套被抓破的衣服，正是陆少韫送她的喜服！
“大少奶奶，这可如何是好？”
玉珠脸上着急，这会子马上就要到时辰了，这衣服破了怎么办？
苏离拨着算盘，眼皮都没抬。
“大奶奶，我瞧着是让什么鸟儿的爪子给抓破的，这青天白日，怎么会将我的衣服抓破了？”
“夏鸢，你和周嬷嬷随玉珠去一趟碧落阁，叫辛姨娘找一套喜庆的衣服给玉珠。”
苏离看了一眼玉珠，笑道：
“如今来不及赶制，先委屈你穿一日辛婉儿的，明日我叫春桃从库房里挑一匹好的送到你房里。”
玉珠听苏离这么说，便也没话，便带着玉珠和周嬷嬷回了碧落阁。
也是凑巧。
今日辛婉儿不愿见两人恩爱，偏偏去佛堂躲着，不在房中。
周嬷嬷和夏鸢站在外头，并不动作。
玉珠心里着急，又见是苏离的命令，便大着胆子推开了辛婉儿的房门。
自己去找了一套顶好的百蝶戏花裙出来，正好配她的头面。
拿了衣服，便回了自己房中梳洗不提。
到了夜里，陆少韫到玉珠房中喝了酒，便算是礼成，当夜自然宿在玉珠房中。
辛婉儿回来时，见了自己的房门被打开过，里头不见了一套她最喜爱的百花戏蝶裙，便知道是玉珠这小贱人拿去了。
当下就有意去抢回来。
可今日是玉珠进门的日子，陆少韫必定会帮着她。
若是当着陆少韫的面，陆少韫必会让她下不来台！
索性忍着，等明日去给苏离请安时候再计较。
第二日一早，辛婉儿破天荒的第一个来请安。
过了不多久，玉珠便来了，身上果然穿着她的衣服。
百花戏蝶的衣裙，配上海棠花头面，真是人比花娇。
辛婉儿眼中都要冒出火来了。
抢她的男人还不够，如今连她的衣服都要抢，这会子辛婉儿总算回过味来了。
这玉珠，已经不是当初的小丫鬟玉珠，而是和她平起平坐的玉姨娘。
这一口气，她实在忍不下去。
忍了这几日，她也忍够了。
“我说我的衣服哪儿去了，原来是你偷的。”
辛婉儿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陆少雨绝不敢把她怎样，便狠下一条心赌一把，上去就扯着玉珠的衣服，口中说道：
“大奶奶，青天白日的，咱们侯府竟然糟了家贼了！”
“我”
玉珠其实偷听到了那日陆少韫和辛婉儿的谈话，知道家贼这罪名，在武宁侯府，是最重最重的罪名，情急之下说道：
“大奶奶给我做主，这衣服是奉了大奶奶之命拿的。”
苏离还未说话呢，夏鸢说道：
“玉姨娘，在侯府里头讲话要想明白。”
“这衣服我和周嬷嬷让你拿的？还是你自己拿的？”
玉珠心虚，只得不吭声了。
辛婉儿见他不吭声了，自然硬气起来：
“走，去佛堂，差人将陆少韫叫来，叫他看看这没脸的家贼！”
苏离懒得理她们。
放任她们去佛堂。
陆少韫刚从崔氏那儿商量了崔曼萱今日进门的事儿回来，便听见这动静，火急火燎的往佛堂去。
见里头玉珠的衣服被扯开，头面也歪了，头发凌乱。
又见辛婉儿梨花带雨，哭个不停。
一时间觉得莫名其妙：
“辛婉儿，你又做什么？”
“我？又？”辛婉儿一双泪眼瞧着陆少韫，哭道：“哪里有我的事？如今你房里又出了一个家贼了！”
陆少韫瞪大眼睛，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问问玉珠，是不是她从我房中偷了我最喜欢的裙子！”
陆少韫看了一眼玉珠身上的裙子。
他昨日便看出来了，以为是辛婉儿将裙子送给玉珠的，这会子见玉珠低着头不说话，倒有几分信了辛婉儿的话，冷下脸来。
“少韫，这裙子是我最喜欢爱的，是你买给我的第一套裙子，我自己都舍不得穿，放在柜子里头当个宝贝似的供着！”
“如今倒好，她新人得意，我这个旧人就不值什么了。”
“她穿什么衣服不好，偏偏要你买给我的衣服捅我的心窝子！”
苏离声泪俱下，陆少韫听她的话，倒也觉得这件事辛婉儿有几分委屈。
便缓下声来：“不过一件衣服罢了，明日我再买十件给你便罢了。”
“这衣服是我的宝贝，就是十套，我也不换！”
“今日她非还给我不可！”
辛婉儿不依不饶，陆少韫倒觉得受用起来。
他难得见辛婉儿又像从前一样，竟将他送的一件衣服看的这么贵重，便软下心来。
“好了，婉儿，我知道你的心意，过两日我亲自带你去绸缎庄买，选一件你最喜欢的。”
辛婉儿见陆少韫终于肯喊她的名字，心知无事了，才破涕为笑。
“玉珠，你也是，你拿婉儿的衣服做什么，不是给你备了喜服？”
陆少韫心想，那可是她母亲的衣服，玉珠竟然不喜欢？
便冷道：
“若是不喜欢，便交还给离儿，叫她收起来，给你们也是白糟蹋了。”
玉珠听了他这一句，赶紧辩白道：
“世子，实在不是我不喜欢，是被鸟儿抓坏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