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卫蓁用过早饭，就听郑远来报，说是煤炭已经送到西郊宅邸了。
她随即也赶了过去。
要烧出成瓷，后面还有好多道工序呢，得抓紧时间了。
到大宅后院时，叶瑾和叶瑜竟然都在这儿等着。
卫蓁看着叶瑜，“你身体还虚着，回屋去吧。”
“劳公主记挂，我身体底子好，歇了两日已恢复许多。”叶瑜莞尔一笑，“知道公主今日要制瓷，我已许久未动手了，一时技痒，实在坐不住。”
说什么技痒，怕是担心她这里人手不够才是真。
不过这也是事实，能寻到他们已实属不易，再多的瓷匠是真的找不到了，而且后面的工序多是细节，不是外行人能做来的。
还得多培养些熟手才行啊！
念及此，卫蓁也不再劝，只是一再叮嘱，“稍有不适就告诉我，或者自行去休息，万万不可累着自己。”
叶瑜也应，“我晓得。”
将昨日分开摞起的瓷泥取出，放到辘轳车上的转盘中，随着转盘的匀速转动，手部在泥坯上不断变换动作，从而把拉出要烧制器物的大概模样，这一步就是拉坯。
卫蓁亲身试验过，拉坯这个环节，看似简单，实则极重技巧，因为拉成的坯体不仅要注意其造型如何，还要全程控制瓷泥的软硬程度和厚薄是否均匀。如若要拉制造型较大的器具，还需分段拉制。这些都关系着成品的质量。
在场的几人里，只有叶瑾和叶瑜能够完全胜任，包括后面印坯、修模的环节也是，其他人完全插不上手。
眼看着姐弟俩的状态渐入佳境，手下如行云流水般动作，泥坯逐见其形。
她叮嘱两句后，索性直接把这些交由他们完成，自己则是带着人在一边做釉料。
釉是指瓷器表面的玻璃制薄层，能让人赏心悦目的瓷器，其釉料也是极为讲究的。
假如一个形体精致的瓷器，但表面釉色污浊，想必也不会有人觉得好看。
釉的制作原料通常取各种矿物原石，如滑石、硼砂、黏土等。
这些卫蓁是在当地的一个寺庙找齐的，她听闻庙内正在修葺佛像，想着应该有制作颜料的草木原石，便差人去问了问。除了她要的那些，寺里还给好些她不认识的原石，但处理方法应该大同小异，按她印象里的来就是。
她先差人将窑炉生火加热，然后带着人把原石和草木洗净，从中挑选出色泽亮丽的，放在匣子里。
窑炉温度升起后，就把匣钵放入窑炉内，待高温将草木原石煅烧炼熟。
等候的空档里卫蓁朝姐弟俩那边瞅了一眼，叶瑾还坐在辘轳车旁，将一个个泥坯拉制成器具粗模，这粗模是针对最终成品而言的，尽管这些在她看来已经很好了。
叶瑜则将拉制好的粗模倒扣放在修坯专用的轮车中心处，她手拿刻刀，随着转盘的旋转，用刀旋削，平衡泥坯厚度，好让泥模内外都更加平滑规整。
大约两个时辰，卫蓁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把窑炉内的匣子取出，经过一番高温炼制，匣内的草木早已化为灰烬，原石也不似初时坚固。
然后把不同的种类的原石分别放入石钵内研磨成粉末状，和草木灰一并放置备用，需要时只需加入一定量的水即可制成釉水。
釉粉磨好，卫蓁唤姐弟俩来看了一眼，两人均已瓷匠的身份给出了肯定。
在这期间，那边的泥坯也早就成型，并且晾晒了一段时间了。
接下来本应进行的步骤是画坯，就是用刻刀在泥模表面刻下花纹样式，或者用剪好的纸花附在泥坯表面然后勾画，当然也可以直接用画笔在外层描摹。
叶家姐弟这一次做好泥坯有二十来个，其中有两个是已经画好的坯子，一个是在长颈瓶模样泥坯上的刻下了一株柳树，柳树枝蔓交杂，叶片脉络清晰，柳树栩栩如生，富有生机，着实是一幅好作品。
另一个是在碟子模样的泥坯上画出的夏日乘凉图，苍翠的榕树下，一家人围着张石桌环坐，桌上摆放着切好的瓜果，图中六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每个人的神态又略有不同，很难想象这是在短短的时间内画出的作品。
“今天第一次烧瓷，我本想着跳过画坯这一步，结果你们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卫蓁看着姐弟俩，愉悦的笑意漫上眼角。
看叶瑾咬着唇不说话，叶瑜替他答了，“公主喜欢就好。听闻昨日叶瑾表现有差，总得让公主对我二人的水平有个底才是。那副夏日乘凉图是叶瑾作品，另一幅是我的。”
“这两幅图都很好，具体如何，烧成再看。”
画好的泥坯看似精致，实则表面还有些粗糙，为了使瓷器更加精美，接下来就该上釉了。
就卫蓁所知，上釉的方法也有很多，有将泥坯整个放在釉水里再取出的浸釉法，有用竹管向泥坯吹动的吹釉法，还有将釉水淋至泥坯表面任其流动的淋釉法等等，方法繁多，数不胜数。
但她只是理论上的巨人，这极为专业的一步，同样要交给叶家姐弟来完成。
他们根据不同形状的瓷坯，采用了不同的方法上釉，这一步名为荡釉。
在他们上釉的过程中，卫蓁着人拿来了许多陶匣。
因为紧接着就是装窑，但上好釉瓷坯并不能直接放到窑炉中。
以防瓷坯之间互相粘连，或是粘上灰尘，影响成品的美观，通常在入窑时都会放入陶制的匣钵内，陶器耐火，可以有效起到保护器物的作用。
最后就是烧窑，卫蓁知道烧瓷的温度需得1100度以上，煤炭可以更容易达到这个温度，但具体如何把握，她却不知。
因而，这最后一步也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
眼见瓷器入窑，炉火温度节节上升，卫蓁仰天长舒一口气，多亏她以前爱看纪录片，要不这么多工序可真不好办。
此时日头渐落。
卫蓁问叶瑜，“这得烧到什么时候？”
“两日后即可开窑，一日烧制，一日闷熏。”
“这样啊……”卫蓁思忖着，“那收拾一下，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啊？”
这话题跨度太大，叶瑜一时没反应过来。
“去吧，辛苦一天了。”卫蓁笑道，“归园居的番邦美食我耳闻已久，今日一起去尝尝。”
在后院烧了一天瓷，午饭都是囫囵吞的，晚上这顿怎么地也得犒劳犒劳他们。
话说到这里，叶瑜应下了，她和叶瑾回去打理了一下，然后一行人在门口汇合，马车驶向了归园居。
然而，当晚这顿异域美食，吃得众人大呼上当，直言还不如午间简餐……
人声喧嚣，倒也热闹。
两日后，开窑的日子，卫蓁一早就去了大宅。
叶瑾和叶瑜已在后院候着了。
“可以开窑了吗？”卫蓁问。
叶瑜看向叶瑾，昨日是他算着时间停的火。
“可以了。”
说罢，叶瑾用布料将自己的头肩颈手部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进窑取瓷。
他走了好多趟，才将所有的陶匣取出。
卫蓁看着摆了一地的紫红色匣钵，等表面的温度散去后，她随手开了一个，碎的。
她没说话，又开了一个，碎的。
再开，还是碎的。
卫蓁看向叶家姐弟，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姐弟俩也是一脸不解，一批瓷器有碎裂是正常的，但这破碎率的确太高了，他俩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叶瑾不信邪，他沉着脸上去开了一个，里面是一只素色青瓷羽觞，品相完好，质地剔透，绝对的上品。
再开一个，青瓷高足盘，表面如玉，光滑平坦。
叶瑜也上前开了一个，圆腹盘口瓶，白瓷质地，晶莹剔透。
制瓷的手艺对成品还有这种影响？
见状，卫蓁干脆让他们直接全开了。
这一批入窑的是二十五个瓷坯，最后有四个破损。第一次烧瓷就有84的成品率，卫蓁很是满意，如果不让她连开三个破损瓷器，她就更满意了。
二十一个成品中，最好的果然还是那两个有画的，尤其经过上釉、烧制后，画面更添几分生动。
第一次制瓷就能成功，这让她心情大好。
“以后每个月我会给你们开双倍的月钱。烧出的瓷器我都会差人卖掉，所得利润会给你们三成。”
两人连连拒绝。
“公主如此厚爱……愧不敢当。”
“公主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就算分毫不取，也愿为公主烧制最精美的瓷器。”
“为主家制瓷正是瓷匠职责所在，除此之外，不做他想。”
……
“打住！既然你们听我的，银钱的事我说了算。”
眼看姐弟俩又准备开口，卫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些不是白给你们的。除了瓷器，你们还要帮我烧制另外一样东西，这两样只能由你们来做。不管是月银还是分润，都是你们应得的。”
两人眨巴着眼睛，欲言又止，难得有了些小孩的样子。
“不问问我要你们做什么吗？”
“只要能帮上公主，我们都愿意。”
这俩小家伙又要表忠心了，卫蓁赶紧转移话题。
“你们可以一边烧瓷，一边猜猜看我要做什么，猜对了有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