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疑有孕
郑氏越说越觉得头皮发麻,她求助似的看向楚雄安。
楚雄安不再看她,阖眸抿唇,好像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祖母,曼儿妹妹说忻儿吞没了银两,正巧忻儿的奴婢微雨会识些字,忻儿前几日便让她寻摸着记录这次宴席所置办的物件儿与菜色所用的银两,还记录了当日购入时的物价,祖母不妨过目一番。”楚忻语气淡凉,身子却跪的端正笔直。
老太太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闻言便道:“呈上来,让你二叔母三叔母也好好查看查看。”
楚忻刚想应下,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孙司账记录的应该比微雨详尽些,不如先让孙司账把近几日的账目呈上来。”
郭氏搭腔道,“是呀,听闻孙司账以前是通州大户人家的司账总管事,记得一手好账目,今日儿媳和二嫂也能开开眼了。”
孙司账闻言惊得冷汗涔涔,他讷讷道:“这几日在下在盘点府中资产,账簿记的很是混乱……”
老太太掌家几十年,看着孙司账期期艾艾的模样,哪里还没明白其中的小九九,她语调淡薄地吩咐旁边的小丫鬟,“去账房把这两个月的账簿都拿过来。”
过了正午,日头渐盛,老太太便带着人移步正厅。
不多时,小丫鬟和微雨一同走进正厅,小丫鬟手上捧着一本厚厚的账簿,封面有些残破不堪,看起来有些时日了。
微雨手中的账簿却是整洁崭新,只是页脚有一些打卷,看起来经常翻阅。
“沈氏,郭氏,你们查微雨的账簿,孙司账,账簿呈上来。”老太太缓声开口。
郭氏探着脑袋看那两本账簿,嗤笑道:“不用翻开账簿,光是看外面就能看出来两人的区别,一个只把记账当活计,不爱惜账簿,一个却很是爱惜,把页脚都翻卷了。”
微雨恭敬地把账簿递给二位,小丫鬟也呈上了账簿。
空气中只剩下翻页的沙沙声。
微雨只记录了大约十日的账,郭氏又是看账簿的一把好手,虽然微雨的字迹有些不熟练,但好在越写越端正,她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完了。
老太太看的眼睛有些花,这孙司账的字迹潦草,有些页面还滴上了几滴红油,老太太越看越不耐,索性将账簿给二位儿媳查看。
郭氏一眼就看出来两本账簿的不同之处,她唤身边的丫鬟拿来纸笔,一条条抄录下来,呈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细细查验了一番,脸色越来越凝重,拍案而起,孙司账更是身体哆嗦的如筛糠一般。
“好你个孙司账,今年收成大好,无国祸天灾,你竟敢把物价记得如此之高!”老太太高声训斥道,“此账簿上记着新鲜大白米一石半两银子,你胆敢篡改成一石大米二两银子。”
“好你个偷灯油的耗子,在楚家玩灯下黑。”郭氏眼底一片愤愤,把那厚厚的账簿砸在孙司账头上。“报官!必须报官。”
孙司账被砸的眼冒金星,磕头如捣蒜,“小人是丢了通州老家的内人孩子来京城的,全家都指着小人的月例过日子呢,求老祖宗饶过小人。”
老太太目光如炬,盯着孙司账正色道,“可有人指使你?”
楚忻的目光停留在郑氏身上,只见郑氏捏皱了帕子,唇色泛白的口脂都遮不住,额间有细细密密的汗珠。
楚雄安压着一股怒火终是忍不住,他咬紧牙关道,“御下蔽上,郑淑仪,你掌家真是有几分厉害啊。”
郑氏两股战战,腿一软,跪着匍匐在老太太脚边,抓着老太太的裤脚苦苦哀求,“母亲,淑仪也是被孙司账蒙蔽了,这才让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啊。”
她哭的涕泪俱下,额头重重地撞击在地面上,很快就变得红肿起来。
突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猛地向前倾倒,就那样直直地晕倒在了地上。
楚曼心脏猛然一跳,四肢发凉,哭天喊地道,“祖母,父亲!快救救我娘!快救救我娘啊!”
跪倒在一边的赖嬷嬷快速爬到郑氏身边,手指在郑氏的鼻息处探了探,另一只手快速把在郑氏的手腕处。
老太太心里咯噔一声,冷声质问,“郑氏如何了?”
赖嬷嬷的脸色由忧转喜,向老太太和楚雄安磕了几个头,“大喜事,夫人这脉象,似乎是有喜了!”
“你可探清楚了?”楚雄安的心如拉满弓的弦,他呼吸急促起来,脸色泛起了红润。
“探清楚了,只是老奴医术浅薄,探不出夫人怀胎几月有余。”赖嬷嬷把郑氏的身子扶起,“还请老爷将夫人速速抱到榻上歇息,夫人怀胎月份浅,又急火攻心,当精心调养着,万不可再心绪不宁了。”
楚忻感觉浑身血液都凝结了,明明是临门一脚就能把郑氏拉下马来,偏这孩子来得这样巧,她窥探着郑氏那平坦的小腹,上一世,郑氏一生只育有一女。
思及此,她眸色深沉。
楚雄安躬身一把将郑氏抱在怀中,踏步向碧清苑走去,这是他的第三个孩子,极其有可能是嫡长子,马虎不得丝毫。
楚曼一骨碌爬起身,拉着赖嬷嬷和田喜一同跟着前去。
孙司账窥视着楚雄安离去的背影,似乎心中有了什么决断,他磕了三个头,破口而出道,“这事乃小人一人所为。”
老太太显然还沉浸在郑氏有喜的事里,侧目问楚忻,“忻儿,你认为这孙司账该如何处置?”
楚忻颔首低眉,嗫嚅道,“孙司账也是一时昏了头才敢干出这等糊涂事儿,依孙女看,不如就让孙司账将贪没的银两如数奉还,再罚一年的俸禄以示惩戒。”
老太太望着楚忻那怯弱的模样,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询问道,“若他日后再犯那又该如何?”
楚忻抬眼,一眼瞥见孙司账腰间的香囊,心中有了主意,“祖母,若发现孙司账再犯,即刻报官。”
“你半分都不似你亲娘,若是你亲娘的手腕,能叫这孙司账立刻去官府自告。”老太太摇摇头,“我既已不再过问家中庶务,此事就按着你说的办吧。”
一点银钱,能教这个嫡孙女驭人之术,也不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