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有了这个孩子,林生心里的悲痛被稍微冲淡了些,他相信萧肃走有他的苦衷,大不了他再用十年去等,眼下还是这个孩子重要些,他请郎中来看,发现这孩子并无大碍,命大有福,好好养着就行。
也多亏有了林萧安这个小娃娃,他不至于再孤身一人,萧安很好带,吃也香喷喷,睡也香喷喷,醒的时候就抱着爹爹缝的布老虎在床上自己玩的可高兴,每晚睡觉时被窝里都被这个小宝贝捂的暖呼呼的,林生很快振作起来,安安心心过日子,街坊四邻问起来就说萧肃老家有事,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两月过去了,天气渐暖,萧肃仍是毫无音讯。
林生偶尔会失眠,搂着萧安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老旧小屋有了霉点,儿子的玩具还没缝完,这点淡薄生意也不知能撑到几时……要是萧肃在就好了,好想念他煮的菠菜疙瘩汤,里面还有肉,热腾腾的一大碗吃下去浑身冒汗,连带着心里都暖和。林生面上没表现出什么,但心里想萧肃想的厉害,直想到心口闷闷的疼,眼眶愈发湿润,夜深人静时他最后一寸坚强也分崩离析,不敢哭出声吵醒身边熟睡的儿子,只好用被子蒙头抽泣,常常哭着哭着便睡去了。梦醒后,依旧不会出现那碗疙瘩汤,萧肃也依旧不会回来。
安生日子也没有过多久,听人说边外打仗了,林生总是莫名心慌,他隐隐觉得萧肃一定是上了战场,有段时间甚至常常梦见萧肃血溅沙场尸首分离,于是他心悸到不敢睡觉,长夜漫漫,全是煎熬。
今夜,林生直到丑时还无法入睡,索性起身点上一盏煤油灯,坐在桌边慢慢的梳理思绪。
师父给他留下的铺子很小,摞完布料再没了下脚的地儿,有点空当也留着放衣架了,好在林生一直把铺子收拾的很整洁,犄角旮旯都没有半分灰尘,更何况现在有了孩子,方方面面都得精细。
他失眠的厉害,儿子倒是睡的香,时不时还吧唧两下嘴,哼哼唧唧的,孩子长得很快,现在白白胖胖的又健康又可爱,林生看着他便忍不住笑起来,他把煤油灯偏了偏,免得光照的孩子睡不安稳。
林生百无聊赖,便借灯低头认真观察自己这双手,这条疤是磨平剪划的,那个眼儿是针扎的,操刀过多还在拇指留下个厚茧,碰细皮嫩肉的孩子都怕弄疼他。刚给师父作学徒时,他见天儿只能扫地钉扣子熨衣服,久了也只有做做镶滚边、做盘扣这样与衣服相关的活儿,没个三五年都不能操剪子做衣裳,不过师父师娘对他特别好,可能是因为他们老两口到老都没个一儿半女吧。
他把煤油灯挪到桌角,撑颌想师父了。师父当年可是村里最厉害的裁缝,精通量体裁衣、手工针线、归拔熨烫,飞线走针,麻利干脆,一眼就能把顾客尺寸扫的八九不离十,从来没有返工或者赔钱。倒是他自己,接的第一单就惹祸,顾客做棉布衣裳,他兴奋过头忘了浸水,刚完工都夸他小小年纪手巧得很,结果第二天人家找上门来,说衣服缩的连他九岁儿子都能穿,吵着要赔钱,最后师父亲自操刀重做才肯罢休。
他永远记得儿时闯祸那天,他坐在屋后悄悄抹眼泪,萧肃跑了几里地给他买了根糖葫芦,哄得他喜笑颜开,那是林生第一次吃糖葫芦,甜到心坎里了,一直记了十年。
他撑过这些日子,全是靠萧肃给他的,热气腾腾的爱意。
发呆良久,风从门缝挤入顺着裤管钻上来林生才回神,他轻手轻脚站起来,吹灭了煤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