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吃好喝好
何肆将自己知道的大多来龙去脉说给了家人听,其中也不乏自我推测和主观臆断的,还有掐头去尾无伤大雅的,譬如,自己的前身,何叶的前身,落魄法的由来等等。
这些都还存疑,只是从刈禾和兰芝口中获取的,无从考证,不可全信。
何肆没有回避那假宝丹真兰芝,但自己现在一个瞎子,也没有存了什么察言观色的辩证之心,况且谪仙心思,也凡人也难以揣度。
何肆先前话说一半的时候,戴平已经返回,利索地处理完置屋事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齐济拿来那张房契随意瞥了一眼,作为商人,一瞥就足够了,这么短时间内置办妥当的,自然是没有向衙门备案缴纳契税的草契,那上面,有卖房人、中间人、见证人等姓名,房屋信息全面,而买主,却是姓和名都不写。
一旦草契丢失,捡到的人完全可以冒充买方,就算告上衙门,也是有口难辩,即便你能请到中间人、见证人、原房主作证,也是白告一场。
谁叫你不交契税?
活该!
官府备案过得红契不就不怕丢了吗?
齐济将草契上头的地址读了出来,是甘露坊一处,何三水父子闻言却都是愣住。
齐济看着他们的表情,略作思量,原来如此……那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他倒是从没有隐瞒也没有直说过自家外甥师爷的事迹,这位曾经大名鼎鼎的人屠徐连海,临了那几年,其实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
戴平拿来的那张房契,居然是人屠曾经的僦居,倒是机缘巧合。
这间院子应该空闲了挺多年了,也还好是在法度森严的京城,换作其边陲小镇,即便有人住的房子都有可能被人抢占去,无处说理的。
如今,何肆终于将前因后果付诸于口,笑了笑,话说出来,感觉身上轻松多了,甚至连精神头都好些了,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念头通达吧,希望不是回光返照。
何肆心里松快了,聆听之人却都是一言不发,沉默到最后。
自己耳朵不好,有何不知道有没有人哭了,何肆倒是不敢再妄动伏矢魄了。
那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何肆穿好衣服,恢复了障眼法,再次开口,打破缄默,轻声道:“话不说不知,木不钻不透,这下小四心里果然松快许多,大家可别都哭丧着脸啊,分忧可以,过分担忧就不必了,若是小四费了这么多口舌,只是为了转嫁这份压力,叫你们心疼,替我难受,那我这才刚松快的心就又要愧疚起来了。”
何肆说得云淡风轻,老龟煮不烂,移祸于枯桑,何肆倒希望自己是千年王八万年龟,却不想叫家人长辈为了自己心急如焚。
何肆看不到众人的态度,其中最为平静的不出意外就是舅舅,项真则是诡异的略带兴奋还有蠢动。
其余之人都是面带戚戚,何三水面色愁云惨淡,齐柔则是看不出是呆若木鸡还是古井无波。
何三水眼眶微红,拉着妻子的手,有些庆幸她这会儿还看不见儿子的惨状。
母子连心,那些伤口,道道都是打在儿身,疼在娘心。
齐柔紧了紧丈夫的手,她的心里远比何三水料想的要平静,一个儿时瞎了眼睛登泰山都能默默无语,埋头拾级之人,真到无可奈何之时,也不会有多少怨天尤人的。
她不管何叶何肆是不是谪仙人转世,那都是虚的,只有一点儿是真的,两个孩子都是从她肚皮里出来的。
老话说肚不痛,心不热,她当初生叶子的时候还算轻松,但到轮到小四的时候,可是遭了大罪的。
有天她好端端地坐在小凳子上择菜,结实的榆木凳脚忽然断了,这个人重重砸了个屁墩,肚子被掖了一下,当时下身就见红了。
后来何三水马上去请稳婆接生,何肆这个日子不好啊,八个月,都说七活八不活,齐柔当时害怕得紧,好在最后有惊无险,母子平安,孩子七斤六两。
这事何叶自然没有印象,当时她才两岁,何花也还是叫做李椒月,没有过继到何家,何三水夫妇都是没有对何肆说过。
其实若是现在点破,何肆大概就会马上意识到,或许那时候的何四就已经胎死腹中,后来才有的借尸还魂,宿慧转世。
好在那宿慧已死,自己也算娘生爹养的。
齐济面色还是一如既往地镇定,问道:“小四,你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
何肆想了想,然后玩笑去也真诚道:“时辰不早了,我打算先吃饭,都要晌午了。”
齐济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齐济挥挥手,豪气干云道:“好小子,不愧是我外甥,走,下馆子去,舅舅做东。”
何肆也是笑道:“舅舅,知道你有钱,所以二荤铺那种级别的地方我可不去的。”
齐济已经站起身来,称他一眼,“说什么傻话呢?瞧不起谁?走!去柳泉居。”
柳泉居在城西,大隆善护国寺旁,不知是不是凑巧,京都城隍庙也在那里。
何肆心头微暖,这个亲老舅啊,是真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吃完刚好去拜一拜。
他还记得陈含玉所言,舅舅这把岁数了,也没个一男半女的,都是何家拖累的,因为姐姐一家留质京城,齐济就干脆以不婚不育的态度来守护自己那唯一的血亲姐姐。
听何肆说要去吃东西,一家人还以为是听错了,现在哪有胃口啊,就连何叶这一直迷迷瞪瞪的,都升不起一丝念头想着吃东西。
要知道何肆入狱之时,她担忧得紧,饭量小了不少,一顿也只是从四个馒头变为两个馒头,现在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不过是何肆的提议,这时候自然是没有人拒绝。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说来可笑,本来可以辟谷不食的何肆,因为修炼霸道真解,排斥蕴含水谷精气的吃食,却是自找麻烦,一天三顿不落,即便是如同吞针。
齐济问过姐姐齐柔,可以直接把何家搬去甘露坊吗?吃饭的时间就找人准备。
那边院子大,一家人住下都宽适的很。
齐柔问了何三水的意见,然后点点头,因为家里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齐济便直接吩咐戴平晚些再去柳泉居,先把何家的东西找人移徙到新居去。
徐连海的曾经的僦居不算小,小四合院,原来是多人合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住了个刽子手的原因,之后倒是陆陆续续搬出去了好几户人家,只留徐连海一人独居。
其实那是当时的刘传玉对人屠施展的一点微末善意。
现在戴平出手将整座四合院买了下来,倒是足够一家人五代同堂居住了。
何三水、何肆、屈正,三个佩刀的,项真一个持枪的,走出墩叙巷,颇为招摇。
李铁牛的声音却忽然从后方传来,“何肆老弟,这是家里又来亲戚了啊?”
何肆勉强听清,脚步一停,转过身去,与李铁牛说道:“铁牛大哥,我辽东做生意的舅舅来了,现在要请我们去柳泉居吃饭呢。”
李铁牛笑着挠头,故作腼腆道:“那感情好啊,我也还没吃呢。”
何三水闻言眉头微蹙,他并不讨厌李铁牛这个近邻,只是眼下情况,心烦意乱,不想被他一个局外人觍着脸皮蹭饭,刚要拒绝。
何肆却是笑了笑,说道:“那一起呗,多个人多上筷子的事情。”
何肆知道李铁牛不是要黏着自己,而是要看着自己身边的兰芝。
有他在,自己倒是安心不少,虽然何肆也不敢绝对确定李铁牛就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但那十八个梦树结的恩情却是实实在在,做不得假。
齐济闻言摇头笑道:“傻小子,待客之道,哪有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情?至少再多一道凉菜,一道热菜。”
李铁牛一脸谄媚,恭维道:“这位就是孩他舅吧,咱们上个月才见过的,真是仪表堂堂啊,一看就是大财主,敢问高姓大名啊?”
“齐济。”
李铁牛当即抱拳,“齐老哥!小弟铁牛有礼了。”
齐济愣了愣,什么玩意儿?管自己外甥叫老弟,管自己叫老哥?
这是什么道理?
何肆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了,铁牛大哥的一大杀手锏,不管差着多少辈分,强行平等。
李铁牛笑呵呵道:“菜就不用添了,我胃口小,就添半斤酒水吧。”
齐济点了点头道:“都好说,小四,要不把你隔壁那位齐爷也叫上?也算办乔迁酒了。”
若是说拉上李铁牛何肆心里还过意得去,齐爷就是个凡人,现在这时候和他太亲密接触了,万一刘景抟这个狗娘养的脑子抽风,弄出个瓜蔓抄呢?
那不是无端端牵连了齐爷这位德高望重的耆老了?
昨天是自己回家晚,父亲何三水已经邀请了左邻右舍,今天还是不要再招惹齐爷了比较好。
李铁牛却是大惊小怪道:“乔迁酒?何肆老弟,你家真买房子了啊?”
何肆点点头。
李铁牛一脸含笑,“这事可做得不地道啊,闷声不响的,半斤酒可不作数了,之前说的冷菜热菜也得添上啊,我这就去叫齐爷。”
“呵呵,我已经听见了,铁牛你也三十好几了,怎么还这么咋咋呼呼的?我只是老了,也不是聋了。”
齐金彪背负双手,从屋中走出,摇头道:“我就不去了,岁数大了,昨天吃好喝好,今天还没缓过来呢,铁牛,你想去的话,白吃白喝的事情你少干,至少也随点份子咯。”
李铁年闻言面色一僵,支支吾吾起来,他有钱是真不吝啬,奈何没钱啊。
除了何肆,何家人倒是都没心情看他那吃瘪的样子,何肆却是没了眼睛,看不见。
齐金彪不去正合何肆心意,没人会客道再次相邀,而今之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独善其身,不和人亲近就是最大的善意了。
齐济说道:“咱们边走边说吧,人也不少了,柳泉居的雅间只有四个,去晚了赶不上了。”
李铁牛厚着脸皮跟上,不过多时又嬉皮笑脸起来,一人大摆龙门阵。
一炷香后,一行九人迈着步子来到城西的柳泉居。
柳泉居最初是由山东商人出资开办的,店铺前边是三间门脸的店堂,后边有一个宽阔的院子。
院内有一棵硕大的柳树,树下有一口泉眼井,井水清冽甘甜,用这清澈的泉水酿制黄酒,味道醇厚,酒香四溢,被称为“玉泉佳酿”。
其实那是后人附庸风雅,原来的名字叫做“木瓜北京黄”,粗鄙不带一点儿雅。
何家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齐济介绍起来倒是如数家珍。
何肆反应过来,笑道:“舅舅,这是正宗鲁菜,老板也是山东商人,该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吧?”
齐济点点头,笑道:“认识,一个小朋友,今天一道来吃过饭露过脸的,以后再来,不用报我名字,保管分文不取。”
李铁牛闻言顿时眼放精光,那岂不是说以后的酒食可不都有着落了?
屈正虽然默不作声,但是同样心想,嘉铜县离着也不过百来里路程,以后岂不是可以带着芊芊和李郁,还有徒儿他娘常来了?
屈正虽然不屑劫富,却并非不吃嗟来之食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然后两人又是同时想到,“那得要有以后啊……”
屈正心想,自己被这惹祸精师侄牵连了,九死一生,他舅舅这儿吃点喝点算啥?
忽然屈正一愣,那自己的徒儿,徒儿他娘,还有芊芊,会不会也被牵连?
屈正忽然就想把他们三人带来京城,带到身边,却是转念一想,带在身边万一更危险呢?
奶奶的,果然不能多管闲事,还有,刀客果然不该有牵挂的。
一番天人交战,最终屈正还是在柳泉居门前不入,说道:“饭我就先不吃了,我回趟嘉铜县。”
何肆有些担心,问道:“师伯你这身体还行吗?”
屈正不耐摆手,说道:“我心里有数!”
说罢便直接御气远游而去。
何肆心有所感,师伯大概是去接他的徒弟李郁了。
余下八人走入柳泉居,齐济要个隐蔽的雅间,也不点菜,就和跑堂的说道,说按十五人份上菜,标准用到最好。
猛火旺灶,上菜很快。
席面上糟鱼、松花、醉蟹、肉干、蔬菜、下酒干鲜果品悉备,酒水也是特色的玉泉佳酿,八凉,十六热,水陆之馔毕陈。
最后一道拔丝菜拔丝莲子竟然是由掌柜的亲自端上来的,姿态放的很低,毕恭毕敬。
和齐济寒暄几句,好似旧友重逢,却是不多做停留,连连鞠躬后退,退出了雅间。
雅间之中,连个使唤丫头都没留下,就怕这位觉得隔墙有耳。
何叶看着眼前的荷花燕菜、云片鲍鱼、果料鱼骨、金丝海蟹……
这回是真没人动筷,也不怎么说话。
何肆不是东家,却是站了起来,举杯打破僵局道:“惭愧,本来我的年纪最小,怎么都轮不到我起身说话的,但今天这一场却是因我攒起来了,都不是外人,舅舅做东,我这边借花献佛,先敬大家一杯,吃好喝好。”
何三水知道自己儿子是不会无的放矢,他的目光不免游移到已经给自己倒了一杯黄酒,开始小酌的李铁牛身上。
都不是外人?小四既然如是说,联系到之前他的主动相邀,难道这位铁牛老弟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齐济见状笑道:“在座各位都是能推心置腹说话的,想来铁牛兄弟也是,现在还差一个老戴和小四他师伯,老戴不等也没事,他师伯的话,怕是要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再给他外带一份就好,咱们有话说话,没话就开吃了,总归不叫嘴闲着。”
何肆直接动筷子去夹面前一盆是啥也不知道的菜,杨宝丹和何花在他身侧一左一右,见何肆两筷子没夹起来,左右两边倒是同时动了筷子。
最后是何花手一顿,又缩了回去,把夹菜的机会让给了杨宝丹。
杨宝丹给何肆夹了一块柳泉居的烤馒头放到碗里,外表焦黄酥脆,内心雪白绵软,掰开热气腾腾,一股诱人的麦香。
即便有屈正这个乐子人拱火,两人也能相安无事,何况是他不在。
何肆撕开皮,品味着嚼蜡一般的暄软内心,笑道:“大伙儿都动筷子啊,还要叫我这年纪最小的招待,就有点儿不像话了。”
何三水强打精神,起身给众人倒酒,气氛才是稍稍热络了些。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只有李铁牛,项真,齐济,何肆是认真大快朵颐,毫无负担的。
何三水喝酒多,吃得却少。
何叶坐在齐柔身边给她夹菜,剩下的都是心里有事,又是不好表露出来,装作没事的,吃起来自然也食不知味。
戴平屈正都还没回来,刘传玉倒是来了。
还是掌柜先来通禀一声的。
正四品掌印太监换下了扎眼的蟒服,心甘情愿等候,诚意十足,齐济自然不会做那等取瑟而歌之事。
邀请刘传玉入座,又加了个席位,何三水看到这位贵公公接二连三地寻来,本就不傻,哪里还不知道他也是愿意在何肆危急关头拉一把的贵人,更是惊讶于刘公公的怎么忽然又双手健全了?
刘传玉用新换的右手夹菜,丝毫没有不便。
齐济见状笑道:“刘公公,你这胳膊是谁人的啊?总不能是你自己长出来的吧?”
刘传玉点了点头,说道:“是陛下赏赐的。”
何三水和大女儿何花闻言抬头,偷偷瞥了眼何肆,他现在有障眼法,其实眼两个眼眶空洞洞的。
刘公公的手臂都能长出来,小四的眼睛会不会也能呢?
何三水不知,何花却是亲耳听闻,刘公公说小四的眼睛能好的。
齐济笑道:“这倒是有些本事了,可惜是慷他人之慨咯,赏赐刘公公一条胳膊,别人就少一条胳膊,好似以羊易牛,羊儿又何其无辜呢?”
刘传玉先是不答,又说道:“陛下也许诺了,帮何肆找一颗心脏。”
何肆缺心之事,已经众人皆知了。
齐济出口讥讽道:“谁知道他是不是空口说白话?我这生意人,可是此道鼻祖了。”
何肆却是出声,“舅舅,这是真的。”
齐济自然对何肆的话不疑有他,当场又改口,“当然,若是给我家外甥的,就当我当屁了,陛下果真宅心仁厚。”
刘传玉则是摇摇头,回答那一句以羊易牛,羊儿何其无辜?
他如实道:“我这条胳膊这是陛下自己的,心却不能是了,是那明日就要凌迟处死的李密乘。”
何肆闻言,也是怔了怔神,刘公公是从龙内侍,绝对不可能拿皇帝开玩笑的。
没想到陈含玉能为刘公公做到如此。
何肆心想陈含玉应该已经开始修炼落魄法了,而且是先修的雀阴魄化血,所以一条右臂,也不是多么不可或缺的。
何肆不知道的是,因为自己吃痛的样子太过平静,叫陈含玉误会了,导致自己烫了一夜的耳朵,也叫母亲齐柔在陈含玉口中沦落刘景抟他老娘在自己口中的境遇。
刘传玉看向齐济,继续说道:“齐先生如果不信的话,不如应邀进宫和陛下一叙,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齐济笑了,这次倒是爽快地点点头,“那我是得去看看这位皇帝陛下了。”
齐济好说话,刘传玉也是当即表态,“那我就不陪齐先生进宫了,我最近就打算住在何家了。”
齐济抿嘴一笑,心道,刘喜宁还是会做人的,桃来李答,滴水不漏,如此甚好啊,又多一个三品。
自己这个老舅,明明没几成把握,却是为了安抚姐姐一家,硬是要装作手拿把掐的样子,也是难为自己了。
齐济玩笑道:“刘公公敞亮,我也一人去趟皇宫,不会连门都进不去吧。”
刘传玉摇摇头,“齐先生说笑了。”
齐济说道:“也巧了,我刚刚买的新四合院,就在外城八坊之一的甘露坊,刘公公也相熟,就是以前是人屠的僦居。”
刘传玉点了点头,没有惊讶齐济的意有所指,这富可敌国的生意人,心眼比那宦海沉浮的老官家还多。
他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吃饭。
直到散席,戴平还是未曾赶来,估计是将何家从墩叙巷移徙到甘露坊是个大工程,还挺费时费力的。
一行人走出柳泉居,何肆抬头“看”天,日头不错,洒在身上有些暖洋洋的,便问了一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何花回答,午时快过了。
何肆想了想,明天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就已经在凌迟大逆罪人李密乘了吧?
似乎是父子之间心有灵犀,何三水忽然说道:“小四,我帮你请了一套小刀,就供奉在不远处的城隍庙,七八天了,去取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