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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知母莫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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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马念真这性子,到了哪里都不会没话说,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

    多是她絮絮叨叨,一家人都是陪着应和。

    觉得家长里短聊得差不多了,马念真也是不带隐晦地说起何花何肆的婚事,接连报出了来年好几个宜婚嫁的黄道吉日。

    一家人的目光自然都落在何花这个大姑娘身上。

    何三水看到何花没有表态,只是乖乖听着,又是将目光投向儿子,眼神询问。

    这是哄好了?

    何肆咧嘴一笑。

    何三水也是心情大好,不过还是没有当着众人的面问何花还愿不愿意嫁给何肆,那就不是询问,而是有些逼迫的意味了。

    何三水对着马念真说道:“妹子啊,这事儿急不得,孩子自己的事情,该他们自己考虑了。”

    马念真确是摇摇头,为难道:“三水哥,事情可以不急,但是章程得有,总不能叫孩子一直没名没分的,他们当了这么多年姐弟了,在这么下去,我怕街坊邻居都该误会了……”

    何三水不是蠢人,相反倒是通透得很,听得出马念真的意思,便笑着说道:“这个你放心,小花将来肯定还是要还宗的,两孩子要是真在一起了,咱们两家以后就是姻亲,肯定不会不明不白的,一定是你家李椒月和咱家何肆成亲,咱们何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该有的三书六礼一样都不会不少。”

    马念真闻言心满意足,却是忍住笑意,立即说道:“三水哥,你这是哪的话儿啊,真是折煞我了,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何三水摆摆手,说道:“应该的,当初把孩子领家来的时候就这么敲定的,哪有不认账的道理。”

    何花闻言面色微变。

    不是介意与何肆成婚,而是介意所谓的还宗。

    谁人问过她的意见?

    何花轻轻叫了声“爹”,与她坐在一起的齐柔误会她不想成亲,却是轻轻拍打何花的手背,温声鼓励道:“娘在呢,别有负担,儿媳妇可以喊爹娘,女儿也可以的,叫起来还更亲些。”

    何花有些感动,握住齐柔的手,怕她误会,轻声说道:“娘,我愿意嫁给小四的……”

    此言一出,齐柔当即愣住。

    何三水也是喜出望外。

    何肆不知道是李嗣冲在豸山亭那一番振聋发聩的“恶言”成人之美,当然以何花的性子,他以后也未必会知道。

    他只是觉得自己开心疯了,缓缓把口中已经嚼烂成糜藏在舌下的果脯咽下。

    吞针般的痛都感觉不到了。

    别说,好像还尝出了一丝丝甜味。

    那边一直竖耳听着没有说话的李舒阳却忽然蹦了起来,“姐!”

    马念真被儿子的动静吓了一跳,不满转头道:“干什么咋咋呼呼的!”

    李舒阳直接说道:“我姐不能嫁给何肆啊,他外头还有女人!”

    此言一出,气氛当即变得沉默。

    马念真将信将疑,脸上不知显露什么表情,她回过头,有些疑惑的看向何肆。

    却见何三水和齐柔脸上都带着些惭愧。

    “婶子,我…我…”

    何肆面色微微僵滞,嚅嗫许久,却是没有给出什么解释,因为这是事实,无可辩驳。

    马念真一看何肆的态度,当即也没了半信半疑,确信何肆是真还有了别的相好的女子。

    马念真眉头微皱,没有先为女儿打抱不平,而是腹诽道,“这何家虽然有些小富,但也不是什么好成色的人家,一个刽子手的孩子,怎么还能有姑娘喜欢?椒月那死孩子也真是的,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没用的赔钱货,难怪从上次见面就觉得他俩有些别扭……”

    何三水也是一脸愧色,对着马念真沉声说道:“妹子,这事儿是小四做得不对。”

    马念真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好似受了惊吓,惶恐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何花感觉到自己握住的齐柔的手微微一紧,她也是捏了捏齐柔的手,然后对着自己的生母马念真说道:“这事我知道的,没有人瞒着我。”

    马念真看到自己女儿这副态度,没有一丝怒其不争,反倒是暗自松了口气。

    毕竟她可说不出什么硬气的话来,这婚也是一定要成的。

    女儿不懂事,她就得懂事些。

    相反,女儿要是懂事的话,自己便可以稍稍表露一些不满了,也显得心疼女儿不是?

    马念真站起又坐下,有些手足无措,眼眶瞬间就红了,看向何三水。

    这个财主人家家道中落下嫁木匠的女人有些楚楚可怜道:“三水哥,这可如何是好啊……我就这一个女儿啊,可不能叫她受这天大的委屈……”

    何三水也是一脸难色。

    何花面色一变再变,正如李嗣冲所说,她是聪明人,哪里会看不清楚形势?

    再者说知母莫若女,虽然见面只有寥寥数次,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马念真是个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哪里是真心在意她?

    天下要是太平的话,这辈子能见面的次数掰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还想着什么还宗?不就是变相再要一份礼钱罢了。

    打的什么好算盘,又要别人养女儿,又要别人给聘金、礼金?

    这个不是齐柔亲生,性子却如出一辙,外柔内刚的女子她忽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李家婶婶,您就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您这是闹给谁看呢?”

    马念真没想到何花是第一个站起来反驳自己的,眼神惊惶,看着何花,故作委屈道:“椒月,你别这样,娘也是心疼你啊。”

    何花面色微白,难得地刚强道:“我叫何花,不是什么李椒月,你也不是我娘!”

    齐柔始终没有放开何花的手,也跟着站了起来,将何花搂在怀里,小声安抚道:“小花,你别这样,一家人在一起,都要好好的。”

    何花将头靠在齐柔肩膀,小声却坚定道,“娘,我就只有你一个娘,我只认你。”

    齐柔心头一暖,伸手拍拍何花的后背,柔声道:“娘在呢。”

    马念真面露尴尬,心中却是恼火,装什么母慈女孝?

    好人都被这齐柔做去,自己反倒里外不是人了?

    她从心里是有些瞧不上齐柔的,都说忠臣不事二君,好女不待二夫,一个不贞的瞎子,克死丈夫,带着女儿改嫁给了一个刽子手,也就是在京城,放在村里,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她了。

    何三水也是有些尴尬,只能站了起来,好言相劝道:“妹子啊,你先别急,孩子不懂事,咱们大人就是解决问题的。”

    家里大人都站起来了,何肆也不好再坐着,只能起身,开口道:“婶子,都是我的错,我会处理好的,您先消消气。”

    马念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怏怏笑笑,没再说话。

    那一边的炕上,何叶则是气鼓鼓瞪着李舒阳,好像在说,“瞧你干的好事!”

    李舒阳也是没想到是自己那最没脾气的姐姐先炸了毛,怪自己刚才张嘴快过了动脑子,有些无措。

    何叶是真生气了,连小吃食都不顾了,将饽饽往李舒阳身前一推,站了起来,小跑到何花身边,拉住了她一条胳膊,好似从仇敌恺。

    不过在场都是长辈,她也不好敌视谁人,只能是又向李舒阳投去一个恶狠狠的目光。

    李舒阳也是站起身来,走到马念真身边,不知道说些什么,忽然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了。

    何三水对着马念真尽量慢声细语说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妹子,你先消消气,何肆,过来和你婶子道歉。”

    何肆马上表态,“婶子,我错了,您别生气。”

    马念真摇摇头,神色委屈道:“我倒不是生气,就是替我这女儿觉得委屈,不过她都不介意的话,我又有什么资格介意呢?她都要不认我这个娘了……”

    何肆一脸无奈,他不了解马念真,却是知道这话对何花来说是何等扎心。

    将心比心,自己的母亲齐柔是绝对不会说这些叫孩子觉得戳心窝子的话的。

    自认是一切始作俑者的李舒阳开口说道:“娘,要不我们先回居仁小院吧?”

    一说到回家,马念真便想到了那间挂在何肆名下的居仁小院,当即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用劲过头了。

    李舒阳不笨,自然知道母亲这惺惺作态是为什么,自己一句话也的确拿捏了她的命门。

    这两胞姐弟都是有灵慧的,不然公孙玉龙也不会找上他收徒传艺。

    用公孙玉龙的话说,嘴长在脑子前面,所以就容易说话不过脑子。

    若是什么时候李舒阳开口之前先在脑子里过一遍,便是离剑术小成也不远了。

    马念真又是出露一副可怜天下父母心的表情,拉着何肆的手,强颜欢笑道:“小四啊,看得出来何花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以后可一定要待她好好啊。”

    何肆点头,连连保证。

    马念真似乎也觉得再留下去也没意思了,带着几分黯然神伤,匆匆带着儿子告辞离去。

    两人走后,一家五口坐在一起。

    何三水叹了口气,看向何花,轻声说道:“她好歹是你的生母,不能这样对她的。”

    何花摇摇头,固执说道:“爹,我不想还宗,也不想改回原来的名字。”

    何三水又是看向何肆,问道:“小四,你怎么想的?说说看。”

    何肆看了一眼何花,斟酌说道:“一个名字而已,什么都代表不了,婶子家就住在隔壁螺钿坊,李舒阳三天两头跑咱家,以后有来有往的,先走一步看一步呗。”

    何三水微微皱眉,以后有来有往?

    这臭小子之前不是一直说着要迁居江南吗?

    何肆有些无奈,“远的不说了,爹,我这次进宫,陛下说要我接你的班,当个刽子手。”

    何三水眉头一皱,“陛下说的?”

    何肆点点头。

    何三水难以置信,“这种小事陛下也管?”

    若非没有活计,谁会心甘情愿去捞阴门?

    如今何家不缺钱了,何肆也有了本事,何三水自然不想自己儿子手上造太多杀孽,损阴德的。

    何肆倒是不怕所谓的有伤天和,徒增杀孽,毕竟都修炼落魄法了,也没下辈子,只要不是连累家人的现世报,他都不怕。

    何肆说道:“陛下钦点我行刑一个反贼,名为李密乘,就是攻占山南北境骊龙县那一位,凌迟处死。”

    何三水惊异道:“凌迟?你哪会凌迟啊?”

    何肆苦涩一笑,“这不是找你来学了吗?”

    何三水眉头拧成‘川’字,问道:“什么时候行刑?”

    何肆如实回答:“八月十四,中秋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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