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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口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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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嗣冲却不是抽了什么疯,一张脸瞬间沉下来,对着何肆诘问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女子、小人,你两姐弟各占一个啊,何肆,你该不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和我很亲近了吧?”

    何肆闻言微微错愕,没想到李大人会突然口出恶言,这是怎么了?

    他一时不知如何应答,难道只是因为听到了何花的怨怼?

    这根本不是李大人的性子啊?

    李嗣冲没有给予这对姐弟俩一丝一毫的好脸色,冷声说道:“我为你性命辛辛苦苦十几日,你这姐姐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还嫌我下手不知轻重,呵呵,果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啊。”

    何花小脸倏得煞白,果真是李嗣冲是听见了自己的话,这才发难。

    她瑟瑟发抖,生怕李嗣冲不再救治何肆,当即就要向李嗣冲赔罪。

    又怕自己嘴笨,电光石火间,脑子还没转过弯,双膝就已经一软,就要跪伏下去磕头认错。

    何花虽然囿于成见,在她眼里李嗣冲是个喜怒无常的睚眦小人,但这和她真心感恩于他并不冲突。

    何肆一把拉住何花,看向李嗣冲,不知他是开玩笑还是真恼火,只是觉得这个由头太过牵强。

    他依旧拿出十二分真诚,“李大人,你知道我姐她有口无心的,你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她计较了吗?”

    李嗣冲冷笑道:“怎么?之前和你姐姐说教的时候冠冕堂皇的,原来也就只是说说而已啊,现在连让你姐姐下跪道歉都不舍得了?啧啧啧,何肆,你可真是会说一套做一套啊。”

    何肆直勾勾看着李嗣冲,问道:“李大人,你是真生气了吗?”

    李嗣冲反问道:“别管我生气与否,她不该向我道个歉吗?”

    何肆这才点点头,看向何花,说道:“姐,确实是咱们有错在先,和李大人道个歉吧。”

    道歉是应该的,下跪就不必了,所以何肆没有松开抓住何花的手。

    李嗣冲听出这有错在先的意味,眼神玩味。

    何花看向何肆,不敢使劲挣开他的手,怕他伤口崩裂,眼眶含泪,对着李嗣冲施了个万福,歉然道:“李大人,是我鼠目寸光了,不该质疑你的好心,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李嗣冲点了点头,又是将矛头转向何肆,说道:“你姐姐该向我道歉,你好歹说了些人话,也算拎得清的,不过救命之恩,你该不该向我道谢呢?”

    何肆刚想点头,李嗣冲却打断道:“可别说什么大恩大德,永世难忘的场面话,那样的话,我可真就不给你面子了。”

    何肆一时无措,自己好像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回报这位李大人。

    这世间本就没有天经地义之事,怎敢要求他人施恩不图报?

    甚至如果人人都怀着挟恩图报的“善心”去做善事,世道未尝不会变得更好。

    何肆松开何花的手,对着李嗣冲一揖到底,“李大人大恩大德,何肆永世难忘。”

    李嗣冲气极反笑,“好好好,何肆!诚心和我对着干是吧?你是不是也大概感觉到了今天就是你功德圆满,苦尽甘来的日子了?不需要我了,所以再无顾忌?”

    何花闻言眼神却是微微颤动,功德圆满?苦尽甘来?

    难道说小四的身上的血食之祸已经完全祓除了?

    所以小四的伤势才有些异常地没有愈合?

    一定是这样的!

    何花顿时又坚定了几分心中所想,忽然心头感觉一阵松快,还有几分莫名的意味。

    李嗣冲说出这句真假参半的话,先看何肆,再看何花,何肆面色如常,何花的表情却有些精彩,值得琢磨。

    李嗣冲自然看得懂,估摸温玉勇在的话应该也能看懂,但若是换作是温玉勇易地而处,佯怒就要变成真怒了。

    但李嗣冲并不生气,其实这怪不得何花,这是人根本的性恶作祟。

    姐姐为弟弟高兴,弟弟却是并没有太过高兴。

    这点叫李嗣冲稍稍满意。

    才能继续听何肆的后话。

    何肆摇摇头,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李大人是刑名高手,应该能看出这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只是暂时想不到怎么回报李大人,‘无以为报’之类厚颜无耻的话我说不出口,但是心意还是要聊表一番的,所以嘴笨的我,只能将李大人的话直接拿来用了。”

    李嗣冲故作不屑道:“何肆啊何肆,才看了十几天的书,你好像变得会说话了些?过目不忘的本领是真叫人羡慕啊,怎么?又想说欠我一个人情?”

    何肆不敢点头,因为那样真的很无耻,还显得他心安理得。

    李嗣冲说道:“我也不是什么施恩不望报之人,不过人情欠着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谢人的态度总要摆出来吧?不如先来个五体投地?”

    何肆点点头,应有之义。

    他当即跪伏下去,将双手、双膝和头一起着地。

    虔诚似礼佛。

    致敬之式,其仪九等:发言慰问,俯首示敬,举手高揖,合掌平拱,屈膝,长跪,手膝踞地,五轮俱屈,五体投地。

    五体投地乃是禅中最恭敬的行礼仪式。

    李嗣冲看着何肆赤裸的身子,刚刚被擦洗干净,伤口又是崩裂,汩汩涌血。

    这小子的惨状,倒也叫人触目惊心,只有一层单薄血肉覆盖下的那条脊柱也不笔直,微微歪曲着,连着肋骨,像条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

    只一旬多时间,他就枯槁成这样了……是自己干的好事。

    李嗣冲微微侧身,避开这一礼,倍感无趣道:“没意思,你们姐弟俩,一个比一个开不起玩笑。”

    于是李嗣冲转身离去了。

    “李大人……”何肆连忙抬头,出声挽留。

    李嗣冲停下脚步,并不转身,听到那句情真意切的“多谢了。”

    李嗣冲不屑一笑,“尽说废话!”

    临走不忘用气机带上房门。

    于是李嗣冲去到豸山亭,眺望那并不如何出众的伢子湖景致。

    心中默数一百个数,他不知道何肆会不会在数数尽前来到自己身边。

    因为人心难测,海水难量。

    本来李嗣冲口中功德圆满的就不是何肆,而是他自己。

    自己已经不负陈含玉所托。

    现在的何肆,也足够好死不如赖活,剩下就看那宗海和尚的手段了。

    但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因为那五体投地,不管真心与否,李嗣冲愿意再给他一百个数的时间。

    当李嗣冲从一、二、三、四开始,数到九十的时候。

    何肆穿好衣服,从寮房走出,步履蹒跚向着李嗣冲走去。

    李嗣冲背对着他,默默放缓了数数的节奏。

    面上带起一丝一闪而过的笑意。

    直到何肆拖着步子站在李嗣冲身后,李嗣冲刚好数到九十九。

    算是另类的口下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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