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报喜不报忧
何肆羞赧一笑,这才扬了扬手,问出心中疑惑,“爹,我的刀怎么会在这里?”
何三水闻言面色略微古怪,说道:“大概两个月前,毗云寺的宗海师傅来过咱家,说是帮你报平安,当时他就拿着这把刀,说是在外城捡到的,要物归原主,其他的倒是也没多说什么,你娘想着‘出家人不打诳语’,倒是安心了不少,总算是睡了几个好觉。”
何肆心中虽然对于龙雀大环的来路还有些疑惑,但是听闻是宗海师傅所为,也就没有更多忧虑了。
自己还在贺县躺棺材时,就拜托过宗海师傅向家中报个平安,宗海师傅还是这么叫人放心。
父母在,不远游。
想到这几个月叫父母家人牵肠挂肚了,何肆也是满心内疚。
何三水帮何肆捡起地上的大包小包,说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坐下聊?还有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怪浪费钱。”
何肆刚坐上桌前,齐柔就迫不及待问道:“小四,当初说好的一个月时间就回家,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啊,你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了?”
何肆如实道:“我去了一趟江南。”
齐柔捂住嘴巴,双眼无神,眸睑却是微颤,似乎替儿子担惊受怕道:“怎么去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何三水没有说话,却是对何肆使了个眼色,何肆当即心领神会。
母亲齐柔的身体向来不好,做儿子的也只能报喜不报忧。
何肆找了个由头,牵强道:“就是本打算乘船去山南灵州的,没想到染上了风寒,就昏昏沉沉地睡了几日了,没想到直接到了江南。”
何三水一抹脸,这是放什么狗屁呢!何肆也是脸红,好在齐柔看不见。
齐柔一脸不可置信,“就只是这样?”
何肆点点头,笃定道:“就是这样,然后我就一直向北赶路,花了两个月时间,终于是到了家。”
齐柔对于儿子未曾言明的一路艰辛十分心疼,却也只能多此一举地关切道:“路上一切都还算顺遂吧?”
何肆点点头,此刻身处家中,享受着母亲的关怀,父亲的责备,仿佛一路上经历的所有艰难险阻都不足道了,他轻笑道:“一路平安到家,人也全须全尾的。”
说这话时何肆有些心虚,毕竟出去的时候他还有十个脚趾,回来就剩九个了。
不过若是没有杨宝丹的馈赠,现在的他只能是强撑着支离破碎的身躯回到家中,如今的状态,已经叫何肆十分知足了。
齐柔又问道:“京城现在都戒严了,你怎么进来的啊?”
何肆干脆扯谎到底,说道:“就是被盘问了一番,我这是回自个家,他们还能拦我不成啊?”
齐柔只是眼瞎,却是心如明镜,但也不再多问。
对她而言,只要自己孩子回来了就好。
她现在只关心孩子累不累,饿不饿。
齐柔问道:“小四,你吃了没?”
何肆摇摇头,“还没呢。”
其实何肆已经四日时间滴水未进,粒米未食了。
齐柔赶紧站起身来,说道:“那我给你下面条去。”
还真被何肆给料到了,上马饺子下马面。
何肆赶紧说道:“娘,我在菜市买了现成的湿面,你不用和面了。”
齐柔怨怼道:“你这傻孩子,哪有不回家先去买菜的?算了,我去焯一下面,配点炸酱吃。”
何肆刚要起身帮忙,齐柔就一把按住他,说道:“你就坐着吧,从来也没出过远门,这一路回家够辛苦了,累着了吧?”
何肆摇摇头,将桌上的面条递给母亲,说道:“娘,我不累,好着呢。”
齐柔笑道:“你是觉得娘瞎了眼干不好活是吧?你们仨孩子小时候,不都是我做饭的?也没放错过油盐酱醋不是?”
何肆只得老实坐着,无奈道:“娘你这是什么话啊?我去不给你添乱就是了。”
齐柔摸摸儿子的脸颊,“你就陪你爹好好聊聊,我去下面条。”
齐柔转身进了厨房,带上了门,何三水脸上的笑意当即散去不少,有些沉重。
看着自己三月未见的儿子,似乎变化了许多。
腰间配置一把长刀,身后负着一把重剑,尤其是那股捉摸不透的气息,让他不由皱眉。
何肆低眉顺眼,在自己老爹面前,还是不敢造次。
不管何肆在外头闯出什么名堂,回了家,家里的主心骨还是父亲何三水。
何肆却不难发现,父亲这会儿已经生出了不少的气机,近乎入品,大概是因为修《炼斫伐剩》技的缘故吧,父亲好歹杀头凌迟的刽子手艺学自师爷屠连海,三个月时间,武道有些长足的进步他并不感到奇怪。
何三水叹了口气,现在自己的妻子,儿子的娘亲不在身边,父子俩倒能说些掏心掏肺的话了。
何三水开门见山,“你杀人了?”
他作为京城首屈一指的刽子,当然不是徒有虚名,说玄奇些就是技进乎道也不过分,对于血煞之气的感知甚至强过不少高手宗师,尤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他的气息上有些微变化,哪能逃过自己的眼睛?
“嗯。”何肆没有隐瞒。
“杀了挺多的吧?”
何肆摇了摇头,“没仔细数过。”
何三水闻言面色微变,对于刽子手行当来说,杀人过百是一大忌讳,他看着自己有些陌生的儿子,却是心疼,忽然说轻声问道:“小四,你这一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何肆犹豫了一下,缓慢而沉重地点头。
何三水叹息一声,心中苦涩,伸手晃了晃桌上的空酒壶,里头早已涓滴不剩。
过了片刻,他颓然道:“苦了你了,是爹没用……”
此言一出,顿叫何肆泪如泉涌,好似受了天大委屈。
何肆慌忙用袖子揩了一把眼泪,取出鹤年堂买来的鹤年贡,推到父亲面前,故作轻松道:“爹,酒这东西戒不掉也至少也喝好点。”
何三水看了一下鹤年堂的贴纸,“鹤年贡?”
“嗯。”
“浪费!这酒可贵。”
何肆笑了笑,“儿子现在有钱了。”
就算没钱,孝敬老子一些好东西也是天经地义,但凡敢想浪费一事,都要天打雷劈。
何三水点点头,无声笑了笑。
拔开塞子,假意闻了一口酒香,实则是把鼻中酸涩吸了回去。
眼睛也是微红的何三水仰头灌了一口鹤年贡,明明是口味醇香,酒性温和,却是没有品出任何味道来。
何三水浅尝辄止,对着儿子说道:“都过去了,回来就好。”
何肆点了点头。
何三水忽然有些氐惆道:“儿子出去一趟,回来比老子都厉害了。”
他现在对于武道也是半懂不懂,却是不妨碍他估摸儿子的深浅。
何肆闻言急忙说道:“爹你哪的话啊?我要和你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何三水摇摇头,低声道:“倒不是咱爷俩串通一气瞒着你娘,只是她胆子小,怕她担心而已,爹的胆子半大不小,经得住吓,你和爹透个底,现在的实力有多强了?爹已经看不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