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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面皮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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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温玉勇一直不说话,有小旗官斗胆上前,问道:“温头,咱们真要这么一直等下吗?”

    温玉勇语气颇为不耐道,“不等还能怎么办?你会飞吗?你咋不上天找呢?”

    小旗官被讥讽一通,却是不敢反驳,又缩着脑袋退了回去。

    可忽然就有总旗抬头喊道:“温头,天上!”

    温玉勇当即抬头,在天穹之中搜寻,只是远远一点,有鸟西南飞,熠熠似苍鹰。

    除了那去而复返的么凤还有谁?

    即便是温玉勇心中痛骂这只名为“么凤”的扁毛畜生不下百遍,却也不得不承认,鹰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

    海东青之最,莫出么凤其右。

    温玉勇当即翻身上马,大喊道:“还不跟上?”

    一行九人,策马扬鞭,追随么凤而去。

    ……

    广陵道,长春府,晋陵县,北瓦莺花寨中。

    何肆一夜未眠,精神恹恹。

    杨宝丹就在他床边守了一夜,何肆本想说叫杨宝丹自行安歇的。

    不过雅间之中就只有这一张大床,何肆万不敢提什么同床共枕的混账话。

    何肆说自己睡不着,实则是不敢睡,想让出床来,却被杨宝丹强硬拒绝了。

    何肆看着坐在床边的杨宝丹,不想叫她心意白费,也就只能闭上眼睛装睡。

    可如此一来更是煎熬,他本来就昏昏欲睡,若是强打精神还好,可偏偏要仰躺床上,装作入睡,那心神飘忽,时时刻刻都要进入梦乡,何肆不动声色,却是硬抗睡意。

    终于等到杨宝丹抱膝入睡。

    何肆才靠了起来,内练锄镢头,进行那停滞不前却离完毕仅一步之遥的臭肺魄化血。

    这一夜,大辟震颤两次,何肆心中再无任何侥幸。

    师伯离得越来越近,最近两次感应,他都窝在这小小的莺花寨之中,不曾移动。

    就是有大辟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佩刀在努力遮掩和挣开连结,师伯只要不傻也一定确定了他的位置,那便不用摸黑走夜路了。

    从那一息的羁绊之中,何肆可以感觉到,师伯越来越近了,以他的脚程,估计今日就能赶到。

    何肆叹了口气,倒是有些释怀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会儿终于不用患得患失,玩耗子躲猫的游戏了。

    何肆只是有些苦恼,要想什么办法支开杨宝丹呢?

    他蹑手蹑脚下了床,忍着腹中绞痛,目光看向了不远处一处屏风前装饰的笔山,上面搁有毛锥,还有一刀熟宣,以及砚台墨条。

    何肆伏案,写了一封运笔不算娟秀、挺拔的小楷信笺,之后又偷摸躺回床上,做完这些,他已是满头冷汗。

    直到平旦到来。

    ……

    王家大院,百卉庄中,还带居丧的朱芬未施粉黛,双眼顶着一圈淡淡的乌黑。

    一夜不曾好眠的她此刻行眠立盹,昨夜派出死士之后,便再没了音讯,这叫她有些惶惶不安。

    按照死士的说法,那朱水生受了老祖宗一刀,不死也废,既如此,为何他还不回来复命?

    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朱芬是绝对不敢向着死士败露身死这方面猜测的。

    忽然,房门被人敲响。

    江南广陵之地富庶,寻常人家都能用上窓纸糊棂,像朱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更是可以用剔透琉璃,王家稍稍折中,用的是明瓦,主要是用贝壳、羊角、云母这些材料打磨制成,也能透光。

    透过明瓦,朱芬看见另一个壮硕的身影,一身皂衣。

    朱芬一惊,小声问道:“褚亥,是你吗?”

    朱家死士并非无名无姓,皆是姓“褚”,与“朱”同音。

    他这一批是以地支排序。

    故而叫做褚亥。

    从活死士变成真死士的“褚亥”点了点头,语气沙哑道:“小姐,是我。”

    朱芬几步上前,一把扯开了门。

    她看了一眼这个面色惨白的死士,当即面色沉沦下来,语气阴冷道:“你受伤了?”

    褚亥点了点头。

    朱芬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这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低头一看却发现他手中提着一个布裹,带有血迹。

    她的面色顿时又转嗔为喜,朱芬虽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询问结果,却是耐着性子左右看了一眼,让出身位来。

    褚亥走进了房中,房门紧闭。

    朱芬问道:“人你杀了?”

    “杀了。”

    朱芬却实是不满,“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褚亥只道:“那人有些实力,不好对付。”

    褚亥这么多年一直跟在朱芬身边,朱芬对其办事能力还是放心的,知道他绝对不会因为办事不力而借口推诿。

    也是不再追究什么,说了句好话,“这次辛苦你了。”

    褚亥没有回话。

    朱芬见怪不怪,死士嘛,哪有健谈的。

    她又问道:“那小子的死相一定很狰狞吧?”

    褚亥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包裹人头的布裹递了上去。

    朱芬到底是个不会武的女子,不想见到太血腥的画面,只是褚亥都已经将人头都递了过来,她也不会那般小女子作态,死人而已,没什么好害怕的。

    人活着的时候想要杀他,怎么死了却反倒害怕起来了?

    朱芬接过布裹,也不嫌他血污,直接转身放在桌案上。

    只是布裹刚一打开,露出里头面目全非的头颅,朱芬当即被骇得后退一步,捂住了嘴,却是没有惊叫。

    她转头怒视褚亥,眼中还残余些惊恐,一扬手,结结实实一掌掴打在褚亥脸上。

    朱芬低喝道:“狗东西,你诚心吓唬我?”

    褚亥收了一巴掌,只是低头,没有说话。

    朱芬斥问道:“他的面皮呢?哪儿去了?你该不是随便杀了个人,剥了面皮来骗我的吧?”

    褚亥依旧没有说话。

    朱芬咄咄逼人,“你说话啊,哑巴了?我问你面皮呢?”

    褚亥缓缓抬头,看向朱芬,眼神闪烁,流露着异样的光芒。

    朱芬被他眼神盯着,忽然有些怪异之感,毛骨悚然。

    那眼光,就像自己一块嵌在泥地里的银子,被一个小孩子捡到,她不知道他将会如何使用自己。

    她再一扬手,就要抽醒这个今日不太正常的狗奴才。

    褚亥却是伸手,一把握住朱芬纤柔的皓腕。

    说来也怪,这两姐妹明明是一奶同胞,长相也是差不离,应该出嫁之前也是一般的娇生惯养,受到同等的锦衣玉食,可她们的性格为何这般迥异?

    朱芳是个没有脾性温吞性子,朱芬却是娇养得这般泼辣,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

    相比之下,他确实更喜欢姐姐朱芬,可能这就是物以类聚吧,像朱芬这样的女人毁起来没负担,杀她十个百个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倒是戕害妹妹朱芳这朵白花应该更能叫朱家痛心疾首一些吧?

    褚亥的目光不再掩饰淫邪。

    朱芬身为高高在上的朱家三房嫡女,父亲官拜广陵道都司都指挥使佥事。

    她从小便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不知多少年轻俊彦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一是因为妍姿,二是因为家世。

    便是有门当户的膏粱子弟不对自己这般邀功讨好、求容取媚,也从不敢用这种目光明目张胆饱含淫欲的眼神看着自己。

    朱芬大惊失色,刚要呼喊,却发现自己,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褚亥一脸笑意,这绣定针的秘术真是无往不利、屡试不爽。

    只是它的主人若是知道这一番苦心孤诣所创的秘术,却是被自己用来花丛回顾、窃玉偷香,不知道会不会黑眼定心、怒气填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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