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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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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肆在杨宝丹身上没有感觉到一丝血煞之气,她可能都没有杀过人,不敢相信她刚才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恶战与煎熬。

    除了像何肆这样见过杀人比吃过米饭还多的刽子手儿子例外,初次杀人的负罪和厌恶之感几乎是无解的,对人精气神的摧残难以估量。

    常杀人者,一身血煞之气便可骇退旁人,实则是煞气伤人更是伤及,所以刽子手一行总有带不过百的规矩,武人有气机加持,自然不会承受不住煞气,但杀人多了,也会有所折损灵性的。

    何肆再是向前几步,走出了围观人群的界限。

    “什么人!”

    有捕役拔刀大喝,刀刃指向何肆。

    凡是捕快勘案缉凶都立有期限,至期不完成,加以责罚,并再立限,谓之比限。

    寻常比限为五日,凶案比限为三日,除了这么大的一桩凶案,这些出动的捕役都是还未调查就开始焦头烂额、人人自危。

    这时候有人敢冒头干扰办案,那可就是送上门来的替死鬼,都不用他们费心制造什么冤假错案。

    周自如是见识过何肆的厉害的,当即拦住自己的同袍,眼神示意其不要轻举妄动。

    虽然他来看不惯同袍鱼肉百姓的作风,平日里遭受排挤也多,但他也不想看着这个同袍触怒武人,丢了小命。

    周自如道:“这人是王知县府上的客人。”

    那个捕役当即面色微变,扭扭捏捏,前倨后恭起来。

    周自如却不给他攀谈的机会,先一步挡在二人中间,问道:“你不是应该在王大人府上吗?”

    何肆敷衍道:“出来了。”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更是叫周自如浮想联翩,他是被放出来了?还是杀出来了?

    “这边的事情……”周自如话问一半,何肆却是知道他的猜疑。

    “和我没关系,”何肆摇摇头,他现在状态很差,所以不想惹麻烦,又补充一句,“犯不着骗你,你们太弱了。”

    周自如点点头,手握佩刀刀柄之上,说道:“衙门办案,闲杂人等不要勿近。”

    “我不想惹麻烦。”

    何肆并不因他驻足,直接与他擦肩而过,走入竹儿弄中。

    周自如握刀的手松了又紧,最终却是没有拔刀。

    实在是有心无力,这人的一口唾沫,就能叫他倒地不起。

    可恶,自己要是他一身武力就好了。

    其余袍泽看到一向嫉恶如仇、一板一眼的周自如按兵不动,也一时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何肆走入弄堂之中,在一面墙前站定,墙上有血迹,他伸手一抹,血迹已经半干,放到鼻翼下一嗅。

    何肆面无表情,转身就走,他的步子很快,不顾腹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因为那是杨宝丹的血迹。

    她没有死,但一定受伤了,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何肆心中愈加不安,“大姐头,你到底在哪里?”

    何肆一手按住腹部,一边往沿街继续行走,却是漫无目的,不知该去东南西北的哪一处方向去寻。

    阴血录的运转阻塞,滴滴点点的鲜血从腹部渗出,染红了霁色的上衣,晕染成朵朵红梅。

    何肆步履维艰,忽然有些迷茫,一路走来,似乎是习惯了两个人的相伴,忽然只身一人走在这白日上,却游离得像是个不存此间的孤魂野鬼。

    何肆腰间大辟一颤,是它的主人离他愈加近了。

    喜新厌旧,自觉另投明主的大辟当即挣开这种勾连,断绝前后两位主人之间的联系。

    何肆却在那一瞬间感知到了师伯的存在,已经很近了。

    他没有忧愁,而是忽然想到,自己若是也能感知到见天的存在,是不是就能找到杨宝丹了?

    他抬起右手一看,掌中还有一处烙印,是见天剑茎之上的铭文烙印,也就是他认得的“见天”二字。

    很淡,就是一个瘢痕,几乎看不出文字的形状。

    何肆忽然福至心灵,一抬手,低声询问道:“你在哪里?”

    倏然,何肆感觉到了微微坠手,好像是手掌被人向西北方向微微拉扯一下。

    何肆当即朝着西北方向走去。

    穿街过巷,步履匆忙。

    何肆上衣上的血色梅花越来越盛,几乎锦簇在一起。

    他的面色也是愈加发白。

    终于在县北街的西门头,见到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圆脸姑娘,她手中还扯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背着药箱,看着鸡皮鹤发,精神矍铄。

    杨宝丹远远看见何肆,双眼泛起一片雪亮莹光。

    豆大的泪珠从她眼里滚落,“朱水生!”

    何肆见到杨宝丹,也是露出一抹微笑,一直紧绷的心弦陡然松开,当即觉得天旋地转。

    何肆拄刀站立,勉强不倒。

    杨宝丹放开自己半拖半拽的老疡医,向着何肆跑去。

    二者站立对方眼前,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你没事吧?”

    杨宝丹面色苍白,却是笑道:“你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你受伤了。”

    “你一点小伤,已经包扎过了,你呢?你没事了?”

    何肆摇摇头,“有点事……不过不打紧。”

    看着何肆腹上一团血晕,杨宝丹心疼不已,“你怎么跑出来了?”

    “找你啊,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跑出来了?”

    杨宝丹就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不敢抬头,“我给你找郎中去了。”

    何肆千言万语,心头微暖,待到嘴边,只汇聚成一句‘谢谢’。

    杨宝丹道:“我扶你吧。”

    何肆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因为现在的他真的很需要。

    杨宝丹搀扶住何肆,对着步履蹒跚的老者喊道:“杨大夫,你快来,这就是我和你说的病人!”

    杨宝丹的同姓本家的老疡医杨希才一脸狐疑,踱步上前,看着何肆,问道:“这是你说的那个很严重,拖不得,被开膛破肚的病人?”

    郎中瞧病都讲究一个“望闻问切”:观气色、听声息、询症状、摸脉象。

    望闻二字已断,这少年看着虽然是面色苍白、身倦无力,充其量不过是个血虚之兆,哪有像是受到大创的样子?真是开膛破肚,还能活蹦乱跳地走路?

    何肆对着杨希才拱了拱手,语气虚弱道:“杨大夫,您好,我的身子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杨希才郑重回礼,“无须多礼,治病救人,本就是吾辈职责所在。”

    杨宝丹问道:“我们现在回哪里?”

    何肆轻声道:“还能去哪里?回瓦子呗。”

    杨宝丹小声说道:“那边不太安全了,我闹出了点动静。”

    何肆用传音入密的手段说道:“没事的,我已经知道了,我们从别的地方绕回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莺花寨中我也已经摆平了,可以安心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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