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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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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肆为杨宝丹插上珠钗,手法有些笨拙。

    说来也好笑,自小练刀,切瓜砍菜干脆利落都不带手抖的何肆,可在女掌柜的教导下,给杨宝丹簪个发笄却是笨手笨脚。

    毕竟练刀是常事,给女孩子戴发簪却不是,是第一次。

    二人出了首饰铺,杨宝丹没有打算再逛集市,而是问道:“今天买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我们带着上路也不方便吧。”

    买都买了,何肆也没理由再说些“逆耳忠言”,只是笑道:“不多的,大姐头选的也不过就是些衣裳吃食,几乎都是必要之物。”

    杨宝丹对于何肆的回答很是受用,她晃了晃脑袋,有些满意自己发型,问道:“小老弟,你还给几个人买过簪子啊?”

    何肆想了想,如实道:“算起来应该是两个。”

    杨宝丹闻言脸色微变,却是马上又扯出笑脸,“嗯?都是谁啊?”

    何肆回答:“一个是我姐,还有一个少年,我弄坏了他的簪子,最后赔钱给他的,也算是给他买簪子了吧。”

    “男的?”杨宝丹的眼神有些古怪,心想“他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

    何肆点点头,并不遮掩地说道:“就是你也知道的象姑,他叫草福,为人挺很好。”

    杨宝丹却是松了口气,象姑还算可以接受,至少证明何肆还是喜欢女子样貌的,不是那种拜契兄、认契弟的。

    在江南道的南越之地,酷重男色,习尚成俗,无论贵贱妍媸,各以其类相结,同吃同睡,维系衾裯之好。

    不过断袖之癖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不也偶尔和小玉儿磨镜吗?

    杨宝丹有些开心,除了何肆的姐姐和一个小象姑,自己就是第一个收到他簪子的女子了。

    何肆不明白杨宝丹这突然的喜悦是因何而来,只是想着今天是杨宝丹的生辰,需得吃好些,便问道:“大姐头,我们去吃点好的?”

    “好啊。”其实杨宝丹并不饿,一趟集市下来,她吃了不少小食,但对于吃货来说,就是饱了还能吃两口。

    街肆旁,一条小弄堂里,小乞儿对着一个驼背汉子说道:“鸡爷,就是这两个人,他们身上至少有上百两银子。而且这两人面生得很,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好宰!那个小子倒是胆大,还佩着刀呢,他刚才抓我的胳膊的时候,手上有些老茧,但是力气不大,指节也不凸出,不知道是不是个练家子。”

    驼背男子看了一眼何肆与杨宝丹,骂道:“练家子个屁!外练功夫没看出来,内练气机也是没有半点儿,随便一句杀孽太过就给你吓唬住了?”

    小乞儿讪笑道:“哪能啊,我们这些混插的,哪个不是饿脱相的?也就只能干些偷鸡摸狗的小事了,真要明抢,还是鸡爷您术业有专攻。”

    被称作鸡爷的男子摆摆手,像是驱赶苍蝇道:“行了行了,这没你什么事了,滚吧。”

    小乞儿直接离开,也不敢提什么分润一事,这位爷若是赚的盆满钵满了,分润些微也是撑死他,要是只得一钱半子的,即便二一添作五,也就那么回事,他这个踩盘子的还要承受无妄之灾。

    小乞儿名叫满扑,是个有财气的名字,倒过来读就是扑满,所谓扑满者,以土为器,以蓄钱具,其有入窍而无出窍,满则扑之。

    说白了就是钱罐子,差几等的聚宝盆。

    满扑传递消息的这位,名叫姬粗,诨名鸡爷,也算是此县一霸。

    有胆将鸡鸣狗盗之事由暗转明之人,自然有几把刷子,鸡爷年轻时也是投师学艺了十几个帮派武馆,可谓走南闯北,上山打虎,下海捉鳖,奇人一个。

    若要说鸡爷的武功有多高,就是他一身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的外功,几乎是刀枪不入,尤其是鸡爷背后那个大罗锅,任你刀削斧剁,都能卷刃冒火星的。

    其实年轻时候的鸡爷也是个美风姿,少倜傥的九尺男儿,可惜是有一日遇到了街头卖艺的武把式,不是那种高雅的兰子弄剑,也不是戏法的鱼龙曼延,而是最最粗俗的胸口碎大石,银枪刺咽喉,赤手进油锅,单手劈砖头,蒙眼扔飞镖。

    下里巴人,却是足够勾人眼球,围观叫好者数不胜数,人场钱场都到了。

    武人相重,艺人相贱,鸡爷顿时就起了狎侮的心思,正巧那卖艺人进行到单手劈砖头的节目。

    自信地叫看客递随意找来砖头,不管是糯米浆还是石凿砖,都是一下劈断。

    有稚童抱来一块泥砖,那卖艺人将其握在手中一下捏碎。

    鸡爷见状退出了人群,去到一处秋浦,从浅水中打捞出一块飞蝗石。

    飞蝗石圆润光滑,没有棱角,质地极其坚硬,是武林中人常用的一种暗器,掷出的石块像飞在空中的蝗虫一样,故名飞蝗石。

    再次返回人群的鸡爷将飞蝗石递给卖艺人,并且拿出一吊钱,笑道:“你要是能把这石头捏碎了,这吊子钱就是你的了。”

    围观之人起哄下,卖艺人无奈接过了飞蝗石,攥在手中,几番运劲,涨红了脸,却是不能奈何这块小小石头分毫。

    须知常人手握一个鸡卵都不一定能单手捏碎,何况是质地坚硬的飞蝗石呢?

    在众人哄笑之中,卖艺人赔了脸面,他摇头递回石子,并且好似服软般在鸡爷肩头拍了几下。

    本来看对方出了糗的鸡爷十分舒心得意,也就没有计较这民间机会的拍肩一事。

    可谁曾想,三日过去,鸡爷居然病了,下不了床,歪肩佝背,神志不清。

    在床上躺了小半年,一场病去如抽丝的大病过后,鸡爷变成了一个罗锅。

    小乞儿满扑走出弄堂,拿着手中被何肆施舍的几个铜钿,就真买包子去了。

    做戏做全套,骗人先骗己,这样才能长久。

    他小声嘀咕道:“真是越有钱的人越抠搜啊,还道貌岸然,说什么钱给多了对我是祸非福?小爷手下四十几口兄弟要养,若是天天遇到你这种吝啬鬼,可不得去做剪绺?真该叫你被那姬粗打死!”

    何肆与杨宝丹来到一处酒馆,今天定要好好消费一番。

    二亲若在,每至生辰,必然要庆祝一番,寻常人家也不会大肆铺张,只教桌上添几道硬菜。

    而像杨宝丹这样的孤露之人,至于生辰,于理不该酣畅声乐,须得有所感伤。

    何肆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杨氏镖局祖上在广陵宁升府有姻亲,杨宝丹本就是来过广陵不少次,知道那些特色菜肴,报菜名一般点了金陵烤鸭、水晶肴蹄、清炖蟹粉狮子头、黄泥煨鸡、清炖鸡孚、肉酿生麸。

    外加两碗白汤大肉浇头面。

    何肆一旁小声道:“大姐头,咱们就两个人,需要点这么多吗?”

    杨宝丹促狭道:“小老弟,你好歹是习武之人,这点胃口都没有吗?”

    何肆心想,要是霸道真解可以消化普通吃食提炼血气就好了,唉,那他一定一天吃九顿。

    可现在,何肆只想着吃人,对于即将上桌的珍馐美味,也无甚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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