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二人夺
还是五月十三,平旦,天色微亮,何肆醒了。
稍稍感知,一旁的几间房里还有人在。
朱呆一行没有启程。
何肆直接起身,去了杨总镖头的房间。
他要去和杨总镖头知会一声注意安全。
刚到杨元魁房门口,碰巧丫鬟送来小灶早食。
杨元魁看见何肆,招手邀请道:“水生啊,来得正好,还没吃呢吧,一道儿吃点。”
何肆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今天的早点是一锅清火白粥,四个香菇青菜馅的包子,还有三枚五香茶叶蛋。
丫鬟连连告罪,说早点备得不多,就要去厨房取些。
何肆摇头,说足够了。
何肆一个包子就一碗粥,太清淡的口味他吃不惯,杨元魁又强塞了个茶叶蛋给他。
何肆估摸着,这点量入腹刚好够祭祀五脏庙,再多就消化不完了,还要费事要排除糟粕。
现在的何肆,少食多餐,就能像个貔貅一样,只进不出。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吃。
但是不饮不食,好像又有些背离人道。
“水生啊,这么早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话说?”
“嗯,总镖头这一行,路上要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杨元魁点点头,“我省得。”
何肆直言道:“还有就是今日深更,我撞见朱呆授意那个菩萨蛮次课杀了两个侍从,就是潘当和蒋干二人。”
杨元魁面色微沉,少顷点点头,说道:“却也是意料之中,这两人从厅堂夜谈开始就一直眼神闪烁,游移不定,估计存心不良,她是怕在路上被自己人暴露了行踪,倒是个狠辣果决的女娃。”
“我只是告诉总镖头一声,这个朱呆的性子绝对不是她所表现得那么柔弱,还要多加提防。”
杨元魁说道:“有心了,这我自然知晓,高门大院出来的女子,哪有简单的。不说大家闺秀,即便是小家碧玉,也鲜有像我家那妮子这般憨直没心机的。”
言念杨宝丹,杨元魁不免叹了口气。
何肆忍俊不禁,只得说道:“没有的事,宝丹的性子纯善,我很喜欢。”
杨元魁一挑眉,促狭道:“哪种喜欢?”
何肆如实道:“就像看待姐姐一样。”
杨元魁眼里的光熄灭,说道:“宝丹今年也才刚及笄呢,你把她当成姐姐,小心她找你算账。”
何肆说道:“我明年才束发。”
“什么?你才十四?”
大离朝男子束发,女子及笄都是十五岁。
何肆点了点头。
其实按照无色界中第三层无所有处苦修五年来说,他已经十九了,不过无所有处没有时间概念。
“真结棍!”杨元魁大为惊骇,甚至冒出了家乡土话。
见何肆听不明白,杨元魁又不吝赞许道:“果真英雄出少年,十四岁就有如此实力,未来便是三品精熟也有望啊。”
何肆不敢应下,“总镖头谬赞了,只能说因缘际会。”
何肆不会说自己就是从三品境界跌落下来的,都是凭借外力,不值得自傲。
杨元魁摆摆手,一脸认真道:“正所谓时势造英雄,你说武道为何会有六品,自然是有人设立就有人登临,一品神化,二品通微的境界,难道都是摆设吗?自翼朝以后,我这等五品偏长的欺世盗名之辈都能名扬一州一城,此非幸事,而是武人的悲哀,说句不好听的,这就叫做‘时无英雄使,使竖子成名’,你不一样,你才十四岁,你未来武道定然不可限量,我鲜有褒赞于人,不必过谦,否则便是自傲了。”
何肆不再辩解,虽是受之有愧,却也致谢道:“那就借杨总镖头吉言了。”
正是此时,老赵手提一个布袋,径直走入房中,往桌上一放。
发出‘咚咚’声响。
他没有招呼是,扯过包子就吃了起来,用含糊不清的语气道:“刀给你取来了。”
杨元魁问道:“吴老头没骂人吧?”
老赵白塔一眼,没好气道:“你说呢?他不骂人你怎么不自己取刀去?昨个刚借出去的东西,过夜了就要回来,也不臊得慌。”
杨元魁不搭理他,从布袋中抽出屈龙,凭空挥舞几下,顿感心情大好。
作为刀客,一刀在手,可辟易诸邪恶念。
老赵转头对着何肆说道:“还有一剑,是你的。”
“剑?”何肆一愣。
难道是见天?
他只能感知到‘大庇’,却是无从感知‘见天’的存在。
何肆赶紧拿过布袋。
伸手进去,取出的却是一根拐杖。
细长无曲,头上有一个鎏铜的把手。
“这是何物?”
杨元魁投来目光,到底是见多识广,一语道破,“二人夺。”
何肆不明就里,问道:“何谓二人夺?”
杨元魁替其解惑道:“二人夺也是剑具一种,剑鞘形似手杖,因为外观上不具备任何威胁,多数是负笈游学的文士佩戴的,不比那没开封的仪剑,是真正防身之物,平时跋山涉水,做倚仗用,若遇歹人,手杖之中暗藏利刃,也可以杖对敌,示敌以弱,若到二人分夺时刻,便可抽剑离鞘,往往出其不意,一击毙命。”
老赵插嘴揶揄道:“吴老爷子说看你腿脚不便,想来这兵器挺适合你。”
何肆苦笑一声,这真是瘸子配拐,绝了。
这手杖不仅瘸子能用,瞎子也用得上啊。
老赵也不和他逗闷子,吞下最后一口包子,说道:“玩笑话,其实是这把断剑长度不够了,吴老头不愿添铁断续,怕画蛇添足,故而只是重新锻打开刃,淬火回火,配上剑柄剑鞘,做成一柄二人夺。”
何肆站起身来,握住手杖顶端,拄在地面,长度刚好。
有点量身定制的意味。
他问道:“吴老爷子不是说要七天时间吗?”
老赵笑道:“以吴老头的本事,哪里需要七天?一天足矣,他无非是自珍宝物,想要搁手上多攥几天。你明天再去一趟铁匠铺,估摸着你的刀也修补得差不多了。”
“那真是太好了。”何肆大喜。
老赵吃完了包子,顺了个茶叶蛋就离去了。
因为他看出何肆还有话要讲。
“水生,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有什么话说吧。”
杨元魁昨天就已经从老赵那边知道了“朱水生”是个信口胡诌的化名。
但他并不介意,每个人都有秘密。
与何肆对拼一刀,杨元魁自认为两人也算如切如磋的刀友了,自不会相疑。
若是何肆也是个精诚刀客,想必也会有与他相同的灵犀。
并非杨元魁一厢情愿,确是如此,何肆也是与相识他才一日,就对其颇为感佩。
打心底尊重杨元魁是个武林豪杰,前辈名宿。
何肆没有犹豫,从腰间取出一枚血食。
是炼化一具假尚未死透的马匪尚身躯所得。
这是他的倚仗,能拿出一颗来,已是难得。
听说那个被擒拿至镖局的断腿假马匪还未经过审问就在半夜死于非命了。
何肆经深更半夜鲜虞登芳杀人一事,虽无证据,却是心底将那假马匪的死归结于鲜虞登芳所为。
这无端的猜忌,其实不好,但人这种存在,往往就是这般主观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