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伏矢
不知是何人大吼一声:“有人劫法场,列阵!捉贼!”
菜市口四周排屋上竟有密密麻麻的数百弓箭手冒出,张弓搭弦,瞄准法场方向。
围观的老百姓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场面当时变得哗然诪张起来,人群乱作一团,纷纷推攘奔逃,匝地烟尘。
那麻衣先生没想到自己竟会失手,却是处变不惊,趁乱拉着孟闻礼,隐匿于人群之中。
只有呆立原地的何四,不敢反抗,被数名京兵拿下,按在地面。
本来麻衣先生对于出手之后如何脱身还有些头疼,但被这少年一通搅和,加之他出手极为隐蔽,留了七分力道,想来是在场之人无能看出他的出手,现在所有的视线全被这位少年吸引,让他想要趁乱脱身似乎都变得简单起来。
但他并不着急,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会找到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麻衣男子啧啧称奇,心道,“好快的手法,好准的眼力,没想这少年的伏矢魄竟然如此强大,就不知是先天还是后天?”
人的三魂七魄中有一魄名为伏矢,在眉心轮上,主管思想和意识,顾名思义,凭借此魄能力,能空手抓住飞来的箭矢,故称为伏矢。
当然这需得一番虔诚刻苦的修炼。
两位京兵将何四反提双手,脚踩肩胛,扣在地上。
何四顾不得吃痛,大惊失色,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法场森严,自己贸然飞刀出手,与搅乱法场何异?
这是谋大逆的死罪。
何四被两名京兵“制服”的同时,更多的京兵也在控制散乱的人群。
远处牌楼上似乎是有人下达命令,弓箭手齐齐张弓,一轮弓箭轮射在地上,箭羽破空发出“咻咻”的声响,无一人中箭,只是以一轮箭矢巧妙地画地为牢,圈禁住在场百姓。
这种训练有素的弓兵显然不会是巡捕三营出身,应该是上直军中的精兵。
大离京城西市斩首,东市凌迟,所以这一批弓兵极有可能是禁军上直二十六卫中的羽林左卫,负责卫戍皇城东面。
五十人京兵隶属左都督府英武卫,乃是同一队伍之人,小队队长兼总旗官许应臣拔刀朝天厉喝一声道:“再有擅动者,格杀勿论!”
哗然的景象瞬间寂静,原本只是看戏的百姓在军威之下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何三水见自己儿子被按在地上,直接抛下手中小刀,跳下台来。
其他几名欲要擒拿何四却慢了一步无处下手的英武卫京兵见状,纷纷拔出佩刀来,登时几把寒光凌凌的长刀就挡在何三水身前。
何三水到底是杀人近百的刽子手,半点不张皇,甚至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说道:“军爷……军爷,误会啊,这是我儿子何四,你们刚才也听到他叫我爹了吧?”
“爹……爹!”何四只能抬眼看着父亲,被两位壮实的英武卫大力辗在地上,让他一阵胸闷,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爹在呢,别怕。”何三水挤出勉强的笑容,有些底气不足地安慰道。
此时监司刘大人再也安坐不住,站起身来,头上一个履职不力的罪名已然扣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刘大人从台上走下,似乎是觉得眼前的何三水碍眼,从背后一脚就将其踹倒在地,阴恻恻道:“这反贼是你儿子?”
竟直接将反贼的帽子安于何四头上。
何三水这一脚挨得极重,挣扎两下才回过神了,跪伏地上,转身对着刘大人解释道:“刘大人,误会啊,我儿子呀不是什么反贼。”
刘大人只是冷声说道:“扰乱法场罪同大逆。”
何四见父亲被踹,不知从哪里榨出一股力气,原本不做挣扎的他,硬生生抬起胸膛,声音沙哑道:“我不是反贼,是有人使暗器,我只是出手阻拦。”
旋即响起“咔咔”两声,何四的反抗引动英武卫的暴戾,竟是直接将其双臂给拧脱臼了。
何四发出凄厉惨叫,比那遭受凌迟的赫连镛的叫声都大。
两人顺势松开擒拿,任由何四像条蛆虫一般伏在地里,一人眼神玩味,看其痛苦地扭曲,蹲下身去,便将制式长刀架到在何四肩颈之上。
何四感受到寒锋凌冽,不敢再动唤一下。
那人对着何四讥笑道:“还以为你小子有点东西,没想到也是条软虫,脱臼而已,人家凌迟都没你叫得惨。”
刘大人也是极为忌惮这些兵痞丘八,都督府的英武卫他指挥不了,上直军更是皇上亲卫,他一个小小的刑部监司只能把怒气发泄在何三水身上,但也只是踹了一脚而已,这两名英武卫倒好,直接卸了何三水儿子两条胳膊,而且极为暴力,可怜这小子的双臂恐怕是再难恢复如初了。
何三水见到儿子的惨状,当即砰砰磕头,额上渗出鲜血,大喊道:“刘大人,冤枉啊,我儿子才十四岁,他怎么会劫他老子的法场呢?”
刘大人不为所动,可怜那小子施展了一手飞刀打断暗器的俊俏手艺,此时回味起来,这小子的本事还真有些惊人,不过现在已经作废了便是。
身为总旗的队长许应臣眉头微皱,这下手狠辣的两人一位叫做卢治,一位叫做卢华,乃是上司百户的亲戚,平日做事颇为横行无忌,不服管束。
许应臣厉声道:“你们两个很闲吗,还不快去缉拿反贼!”
名为卢治的英武卫站起身来,双手一摊,反问道:“反贼,反贼不是已经在这了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何四出手只是为了阻拦那一枚飞镖,而那投掷飞镖之人,此刻应当还在人群之中,但真正反贼落网之前,先找一个替罪羊总不会错的吧。
何四声嘶力竭道:“我不是反贼!”
这时候怎么能任由这英武卫给自己扣上罪名?
卢治一脚踹在何四脸上,骂道:“闭嘴,去你妈的直娘贼。”
何四倒是不想闭嘴,但是他被一脚在太阳穴,彻底晕死过去了。
接下来的一切纷乱便都无从感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