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玲玲（10）
说想想，半夜的时候韩谌还是站在了傍晚关了女儿的屋子前。
他手里拿着一把铁铲，身上穿着与他极其不合身的灰色连体工装。
“爸爸”
听到门外有动静，饿了一下午的吟吟走到了门前，从门缝往外看。
这么晚了，爸爸找她做什么
韩谌深吸一口气后，打开了锁头，“下午的事情是我错了，我给你买了一个兔子发夹，还有一包糖果，不生气了好不好”
吟吟不吱声，爸爸的态度转变的太快，她害怕。
门锁互相摩擦发出声音，韩谌打开了门，吟吟连连后退。
他笑，眼底冷漠不掩：“吟吟，你开始不听我的话了，是吗？”
吟吟吓得眼泪直流，声音颤抖：“爸爸，我不要糖果，也不吵着回家了，爸爸你别这样，我害怕……”
“走吧。”
韩谌还想着她好歹是自己的女儿，让她高高兴兴的离开也不枉他们父女一场。
可她的态度，让韩谌觉得更烦躁，伸手就把糖果和兔子发夹揣在兜里，然后抓住吟吟的胳膊。
吟吟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她哭着、哀求着，声音惊动了隔壁睡觉的韩老太太和韩老爷子，夫妻俩对视一眼，把被子盖严实后继续睡了。
“我不走了，我不走了，爸爸……爸爸……”
吟吟摇着头想要往后退，但身后是墙壁，她无路可退。
韩谌越发不耐烦。
“啪——”
“你非要让街坊邻居看我们笑话吗？吟吟，我对你不好吗，非得让我们在村子里待不下去吗？”
一巴掌下去，吟吟弱小的身躯被打倒在地，额头磕到了铁铲，鲜血直流。
哭声戛然而止。
韩谌错愕了一下，随即左右看了看，把事先准备好的麻绳展开，将吟吟绑了起来，还用了块破布，把吟吟的嘴也堵上了。
南荒地是一块荒废很久的黄土地，这里原先有条小溪流过，许多人曾在这种植过许多庄稼。可随着天气越发干旱，农作物也随之死亡。
十里八乡的村民，将其视为了垃圾场，埋动物的、埋垃圾的、埋污秽之物的……等等，废弃的东西，都被南荒地的黄土掩埋。
韩谌还以为吟吟会一直睡下去，坑才挖了一半，她就醒了过来。
她想呼救，但嘴被堵上了。
她想挣扎，但麻绳束缚了。
她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不断的用铲子挖出深坑，然后将她踹了下去。
布条松了下来，吟吟跪在地上，双目通红。
“爸爸，我求求你好不好，玲玲不想死，玲玲可以听话的……”
“我以后不吃糖果了，等弟弟出生了我也会喜欢他的，不要丢下我……”
“爸爸……”
吟吟的哭着的哀求声在空旷的郊外荒野回荡着，仿佛要冲破这片天地。
她那稚嫩而惊恐的面容让人心碎不已，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浸湿了她原本洁白的连衣裙。
&34;我知道错了，爸爸。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吃糖果了！我保证……我保证等弟弟出生后，我也一定会好好爱护他的好不好，不要抛弃我&34;
吟吟还在不停的求饶，然而，那个身着灰色工装的男人却无动于衷。
他紧紧咬着牙关，手中的铲子不停地将土堆里的沙子填入眼前的深坑之中。
每一铲下去，似乎都带着决然与无情。
坑中的吟吟瑟瑟发抖，满脸泪痕，身上和脸上都沾满了沙土。
她拼命挣扎着，但弱小的身躯被困在沙坑之中，根本无法抵挡父亲的力量。
她只能双膝跪地，一遍又一遍地向父亲叩头求饶，希望能唤起他内心深处的一丝怜悯之情。
可是，韩谌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只是机械性地重复着动作——挥动铲子、填入沙土。
一铲接着一铲，扬起的尘土弥漫在空气中，形成一片灰蒙蒙的雾霭。
随着深坑逐渐被填满，吟吟的哭喊声越来越微弱，最终完全消失。
周围再度恢复宁静，只剩下北风的风声在耳边呼啸。
风还在吹着。
渐渐的，风停了，四周再次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一个月前活埋吟吟的画面不断在还在床上睡着的韩谌梦里回放。
他梦见女儿变成了厉鬼，从黄土下爬出找他复仇，将他活埋，用自己对待他的方式。
韩谌不知道自己被活埋了多少次，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妻子正带着两个警察进来，掀开他被子后，上了镣铐。
短短三天的时间里，筒子楼就出现了两位被警察带走的人，一时之间此处成了最佳八卦地点。
彭月栖撑着伞仰头看六楼，吟吟不愿意投胎，她说她想陪着她的妈妈走完这一生。
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不论阮荔心第二胎生的男孩女孩，都会为这个家庭带来新的活力。
人啊，需要一个可以活下去的理由的不是吗？
“吟吟，吃饭了。”
阮荔心把煮好的饭菜分了一半放在女儿灵位前，上了柱香。
吟吟回头说是，朝楼下的彭月栖挥了挥手后，进了屋子。
“哇，都是我爱吃的。”
吟吟笑得开心，站在灵牌前闻了闻，肚子饱了不少。
“喜欢就好。”
阮荔心鼻头微酸，但此刻她很幸福，很幸福很幸福。
楼下，彭月栖准备离开时又看见了阿芳。
阿芳牵着她儿子的手，大包小包的，像是要搬家。
“我就知道你会帮她找回她的记忆，就是我实在没想到她居然会选择留在这里。”
太蠢，也很真实。
阮荔心肚子里的孩子不足以成为她生命的支撑点，若是吟吟离开，想必阮荔心也撑不了多久，哪怕她肚子里还有个没出世的孩子。
彭月栖脚步微顿，她笑：“是啊，世事难料。你要走了吗？”
“我打算回老家，这里不适合我。”
她始终想念幼时院里跟父亲一起种的枣子树，现在五月了，枣子树应该也枝繁叶茂，蓄着力量准备开花了吧。
彭月栖看了眼阿芳的儿子，“那，祝好。”
她有预感，她们还会再见面的。
阿芳点头，背着包裹，牵着儿子的手往前走，她说：“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