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二十五节 恋恋的阴暗人间
这个房间也有另一个通道，像之前一样，两个洞口两扇门，两个屏风。仿佛会有人来一般。这回他们没有逗留，直接往下一个通道走去。
又是一个向上的有弯曲的通道，连的是一间书房。嗷嗷上去抽出一本书来，那书页子都有，无数软而薄的泥做的书页，只是可惜没有文字和图画。嗷嗷再小心翼翼地将之放回原位。
这女人在这地下享受着她的人间生活，虽然大囡描述得她在人间十分不堪，但是相比之下，她应该是最不舍得离开人间，最享受人间的那种人吧。嗷嗷为红姑离开了她享受的人间，感到无比的替她惋惜起来。
……
接下来的情况大同小异，他们一直向上，走过了十九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是一样的大小，“从这规模和结构的统一可以看出，红姑是不是有严重的强迫症？“嗷嗷看到第十来间的时候就这么没意识地问了一句。
“什么是强迫症？“大囡回了他一个问题，看来她是不懂的。
“强迫症是一种精神上的问题，具体我也不是专业人士，我说不清楚，但是从外在表现看，一般会体现出行为的规范化，超过普通人。一般状态不会伤害到其他人，但是严重起来，可能会因为达不到她的精神要求，而显示出大程度的暴躁和焦虑。“嗷嗷试图用自己有限的知识来解释这一精神问题。
“我还是不太明白，不过大囡的确是性格倔强而暴躁。“大囡这回是无心地回答。
……
“红姑有孩子吗？“嗷嗷走到其中一间房间，里面的正中间的位置，放了一个古式的摇篮床。木制的长方形的框架，比他身高还高一些，只有横竖的杆。从最上面的两个长杆上，吊挂了四根绳子，而绳子的下面悬挂着那个摇篮。摇篮的高度位置，正好可以到达大人们的胸怀处。嗷嗷个头比较高，摇篮位置在他腰间。
他一走进这个房间，就被这个特殊的摆设给吸引，不自觉地走上去，往里看看。潜意识里希望有个可爱的肉嘟嘟的孩子睡在里面。可是他走上去看，里面是空的。顿时有点稍微的失望。不过想想又笑了，为什么他会要有这样的期待？真是离谱。
“红姑没有孩子。她一直流连在不同的男人怀里，一直致力于从不同的男人那里得到世上的一切。有孩子就不方便在不同的男人间游走了。“
“这样的房间也有准备，看来她的内心是想拥有孩子的。她也不过是个可怜女人，渴望家庭幸福和子女绕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从别人那里，通过出卖自己的肉体去得到他们的施舍，他太低估人性的恶了。如果你把自己当工具，别人也不会把你当作超越工具的任何东西。“大囡的想法是坚定的。
对于这样的谈话，嗷嗷不想再继续下去。大囡说的没有错。但是这些事也是人间最常见最普遍的悲剧之一。
“快走吧。继续 往上看看。”大囡催促着嗷嗷。
嗷嗷临走，对这个房间有点难舍之情油然而生。他不自觉地伸手扶住摇篮的边框，轻轻地推了推，泥做的小摇篮，悠悠地晃动了起来。嗷嗷向出口走去，临拐弯处，还回头望了小摇篮最后一眼。
……
“这间应该是最后一间了吧。“大囡踏入到眼前这间房间后说道。
嗷嗷向室内大概看了看。“应该是了。“之所以会这样的猜测，是因为从房间固定角度的另一个门那边透出了一点光亮。这些光亮应该是从天光来了。这一点和所有的房间都不一样。
这间房间的正中间摆着一口大锅，锅的上面悬空架着一个很大的家伙事儿。嗷嗷绕着它走了一圈，去观察。那里面还有几块很大的布。“这是什么？“他向大囡询问着他的疑惑。
“这是做豆腐的模具。这间房间里面这么大规模的模具，应该是专门卖豆腐的店里面才有。但是，我们家和红姑的父母家都是靠给地主家种地做工赚生活。那些豆腐坊的生活比我们这样的人是好一点的。但是红姑从来是不愿意干活的。她怎么可能去向往这样的生活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豆腐模具的房间？“
大囡架起手臂，手托腮，皱着眉思索着。
“也许她想盘下这么一个店，然后自己当老板。脏活累活让别人去做，那应该也是挺爽的吧。“嗷嗷提出他的设想。
“这应该不会。她的野心很大，根本看不上做小生意的，也看不上他们赚的那三瓜两枣。不然以她的姿色，嫁一个这样的人家，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大囡否定了嗷嗷的猜想。
“那是为什么呢。“嗷嗷顺口地接着。相对于这个房间，他对之前的那间婴儿房更加有兴趣。这间豆腐坊只是让他觉得新奇，但是他想快点离开这里了。
“我知道了。在我们小时候，曾经有段时间我们两姐妹，每天被地主新娶的九姨太，指使着每天帮她从豆腐坊里拿豆腐。要热的，飘着葱花的新出锅的水豆腐。上面还得点上两滴酱油，一滴麻油。 我们要起得很早。“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矫情。“嗷嗷摇了摇头，”那些穷人得了志，做的第一件事往往是回头去为难穷人，从中去取得自己的高升的那点可怜的成就感。这就是典型的底层互害。本质上，这样的人未必已经脱离他原来的层次。“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们两姐妹每天鸡鸣就要起床，去到豆腐坊的时候，豆腐坊里已经蒸腾着豆腐出锅的热气。那里面有个青年，在大汗淋漓地操作，和他的那个白发佝偻的奶奶。往往他做上面的功夫，搅拌，或者压版，出锅。而奶奶是在锅灶上操作，烧火膛，加水。“
“你这样说，我脑海里就立刻有一副画面了。如果你们都鸡鸣而起，那他们岂不是基本上没有得睡。“
“对。他没有爹妈，是奶奶捡来养的。那个青年，看到我们时候总是会笑。现在想来，红姑也总是对着他笑。她就是这个事情会特别的愿意去做。“大囡说到这里没有继续 说下去。
“我懂了。那青年是她的初恋。他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红姑看不起他。“嗷嗷说道。
“有一天，姨太太，她只比我们大几岁，却那么坏，她受了地主老爷的气，冤枉那天的豆腐少了份量。把我们打了一顿后，又命人把那青年和他奶奶也打了。豆腐坊被他们扯倒。那两人，鲜血淋淋地死在我们面前。红姑当时咬着嘴。后来回去一直哭。那时候我太小了，我当时还以为，她是被打痛了和害怕才哭，现在想来才明白。“
这样的内容让嗷嗷受了刺激，他心里的忿慨在变大，什么也不想说。怕一说话自己就要暴走。大囡也不约而同地沉默，沉默持续了很久。
“所以是这些人更坏，还是日本人更坏。“嗷嗷憋了良久，说出这样的一句。
“他们都不是人，都一样坏。“大囡说道。向出口走去。
嗷嗷空空地忿恨，却什么也无能为力。看大囡走了，只好默默地跟上。
……
他们猜测得不错，刚刚的这间豆腐坊是最后一间房间了。一阵强光出现后，再往前一步就到了外面。他们终于又一次地站到了地面上，身后跟随的一堆沙胆也一股脑地从他们刚刚出来的洞口涌出。
嗷嗷像是从一个人的一生，或者是一个人的家里面走出来一样。他像是穿越了一回，此时站在终点，内心的情绪非常地复杂。他回头看看那个出口，竟然是一根极大的树洞。这棵树已经枯萎了，全身发白的树干却屹立不倒。生命曾经来过，现在它只留在了一点证明。这让嗷嗷心里的想法有了沧海桑田之感。他在短暂的这一刻却想了很多。
大囡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女孩子，如果她能出生在嗷嗷他所处的时代，她或许只是一个古灵精怪但是却活力满满的女人，带着她旺盛的生命力照耀下的魅力，会好好的活着。但是，她所活着的时代是一个怪异畸形的时代。
而他嗷嗷在一个和平的时代似乎也活得极其不顺，但是至少还没有遇到她们俩那样极端的状况呀。那他会不会在很多的事情上，只是自己想不开而已，真正的客观情况其实还不至于特别糟糕。至少还有法度在不是吗。那么，他问自己：“我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我存在到这个世界里来了？”
……
“你在想什么？“
嗷嗷被大囡的问话给喊醒了。他刚刚应该发了好一阵呆。“没有没有，我对原来的人生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而你们记得这么清楚。刚刚看了那么多的房间，我想起很多事情了。“
“那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大囡关心地问。
“不知道，毕竟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还没有能系统地连起来。连起来以后就会有答案了。“嗷嗷只能这样回答。
“好吧，那么只好先放一放了，相信一定会有结果的。现在我们要把眼前的事情做一做了。“大囡这样说道。
“我们接下来是要做什么，让我捋一捋。我们要搜集的已经都集全了。你的项链她没有拿走。“
“因为她可能也进行了搜集，手里的物料应该不会比我们的少，没有必要来要我们的。“
“原来是这样。“嗷嗷被她点醒了。
这时候，大囡取下了自己的项链，把绳子的结打开，匀了几个装饰给嗷嗷，并帮嗷嗷手串上加进去。这样嗷嗷的手串也有了所有种类的虫子留下的小物件。做完这些，大囡再帮嗷嗷戴好。接着大囡说道：“我要教你一段经文。你得好好跟着念。”
“经文？”嗷嗷问。
“对，其实我们姐妹俩在这里的时候，是有一个老和尚的。他教的我们这一切。”大囡说出了所有事情的的来路。
“原来是这样，那他现在人在哪里，不会是传说中的唐僧吧。”嗷嗷发挥着他天马行空的想象。
“当然不是。那个是书里写的。他现在已经去世了。”
“去世？他会这么做，在这个世界也会去世？”
“他说舍生取义，他舍弃自己的所有才能拯救这个世界里面的一个魔头。在我们面前他们两大战了三百回合后，他说不能大魔头继续活下去，一定要消灭了他，而消灭它就要牺牲自己，所以他们两就一起消散了。“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死亡，或者也没有死亡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毕竟有原来我们生活的世界，和有现在这个世界，既然是这样，那就有可能有第三个或第四个甚至更多。“
“如果是那样就更好了。现在我说一遍，你仔细听，最好能记下来。“
“我写下来。”嗷嗷去刚刚的那棵白色枯树上，掰了一根小树丫当笔，趴到地上，就准备开始写。
“好的，第一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这不就是唐僧的心经吗？“嗷嗷不记得哪里熟识过这一段文字，脱口而出。
“怎么着，你会？“大囡有点惊喜，”那好，你背出来，背熟练了，以后在心里默念就可以。“
“我背不下来。“嗷嗷面露难色。他只是曾经看到过，熟识过，但是谁没有事会去背这样的东西，又不是考试内容。即使是从前的很多考试的内容，他也基本已经忘记干净。
“那我念一遍你跟读。直到背下好吗。“大囡说到这里，嘴里就开始叨咕地背起来。
在这情况里，和考试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嗷嗷也认真地跟读，用心记了起来。
……
过了挺久的时间，大囡开始走动起来，边走边手里捻着自己的那串项链，边嘴里背诵着经文。嗷嗷因为背得太过用心，身体也不自觉地模仿起来。直到有一次，嗷嗷磕磕巴巴总算是一次背下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