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3章 玻璃珠与如果

    可是我看到她的眼睛，她冷漠疏离的目光，让我什么都问不出口。

    而且就算我问了，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傍晚，我又一次去了河滨公园。初夏日照时间很长，夕阳的光芒在本就温暖的水面上撒了一层金粉，温柔美好地让人心动，亦如三年前那个黄昏。

    我想起那天的谢妍树，她纯粹的笑脸，流动着光彩的眼睛，还有和我触碰在一起的柔软手掌，忽然觉得眼前的阳光一阵刺眼。

    为什么，故事的开端和结尾都是美不胜收的景色，这里最后却只剩我一个人。

    我拿出一袋玻璃弹珠，那是我刚才从阿婆的店里买的。我把它们一颗一颗拿出来，然后对着夕阳最闪耀的地方狠狠扔出去，就像《烟火》的那个主角一样。

    如果三年前那个傍晚我能了解她的心意，更加珍惜向我伸出的那只手……

    如果选拔考试后我放弃无聊的自尊心，和她一起考进白中……

    如果高中开学后我第一时间去青中找她回来，告诉她我从来都不在意……

    如果去年在商业街遇到的时候，我主动邀请她回来……

    如果她无家可归时，我赶在所有人前面找到她，让她没有机会遇见唐乙己……

    如果她再次回到白中的时候，我不那么别扭，大大方方地去找她……

    如果她在屋顶向我告白的时候，我相信了她的话，微笑着对她说：“我也是”……

    如果游乐场的那个晚上，我坚持和她一起看烟花，而不是让她受了伤一个人离开……

    如果冒充薛崎和她在社交软件聊天的某个夜晚，我能坦白地告诉她，我是沈曦言，每天教你做题的是我，对你说晚安的是我，吐槽那只肥猪的是我，所以能不能……不要和别人在一起？

    如果她寒假集训班闯入我宿舍的那晚，我能有出息一点，当她睁开眼睛后，仍然捧着她的脸吻上去……

    如果除夕那晚我读懂了她的眼泪，告诉她我和倪裳没关系，我喜欢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

    如果我能聪明一点，早点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如果我再坦诚一点，试着在她面前放下骄傲；如果我不那么怯懦，总是自欺欺人；如果我不那么偏执，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如果……如果……如果……

    如果……任何一个“如果”能够重来，那么我和谢妍树的故事也许会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除夕那天我说谎了，我内心深处其实藏着一个愿望，那是回到过去，回到任何一个她还喜欢我的时间。可是我太蠢了，那么多改变命运的机会，那么多绚烂美好的画面，我却抓不住任何一个。

    倘若那天有人路过河边，会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像个傻瓜一样一颗接一颗地把手里的玻璃球丢到水里。从小就骄傲的我，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举动，可现在我才发现，尊严、骄傲其实是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东西。曾经我为了保护它们可以付出一切，但现在想用它们换回失去的东西，却什么都回不来了。

    然而电影就是电影，我丢了几百颗玻璃球，奇迹也没有发生。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没有倒流，甚至没有放慢。河里堆满了上百颗五颜六色的玻璃球，廉价的光芒下面，掩盖的是我的懊悔、愤怒、自责和无能为力。

    唯一改变的只有逐渐消失的阳光，和一点点降落的夜幕。随着最后一点光芒消失，方才还在眼前的谢妍树的笑容的幻影也不见了，我慌乱地伸出手，攥进手心的只有尚未冷却的空气，却再也握不住的，曾经的那只手。

    那只手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今天。

    我在河边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天空第一颗星星出现。这一次我没有呆到天亮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她再也不会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