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风起龙城(七)
听闻木屋中传出声响,那妙行道长即刻收起咄咄逼人之态,将四人带至中间木屋门前,随后那木屋的两扇大门便缓缓开启。
四人随妙行道长进入木屋,只见屋内布置简洁,古色古香的装饰尽显朴实之态。屋中有数个高低错落的花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些形态各异的兰花,花朵娇艳美丽,使整间屋子都萦绕着淡淡的兰花香。
一位身着灰色道袍、头发乌黑异常的道人,正背对众人,坐在一个蒲团上打坐。其前方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绢画,底下是一张摆满供品与兰花的供桌。尤为让人诧异的是,那幅巨大的绢画竟是纯白一片,上面空空如也。
“师父,人已领进来了。”妙行道长恭敬地朝着那黑发道人说道。
那黑发道人闻得此言,似是从入定中苏醒般转过身来。只见这道人面容清癯,五官轮廓分明,剑眉斜飞入鬓,眼眸深邃而明亮。他的鼻梁挺直,下面是一张略显单薄的嘴唇,此刻正微微抿着。其皮肤白皙,却并非病态的苍白,反倒透露出一种历经常年修行沉淀出的温润光泽。
见到那人容貌,几人都觉万分惊讶。这张脸,哪里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道士!按照无为道长成名之日算来,他应当已有六十岁左右,可如今看上去却极为年轻,与六十岁的老人毫无关联。
苏璟一眼便留意到,那道人头上的发髻之上,正插着那把鬼手阎罗提及的道簪。不过那道簪并非由名贵金玉所制,仅是一把普通的桃木簪子,上面用粗糙的刀工刻着一些云纹模样的纹样。
几人内心暗自震惊,但见那道人目光炯炯,浑身散发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连忙纷纷向那道人抱拳施礼。苏璟率先问道:“敢问前辈,可是无为道长?”
“贫道无为。几位少侠,为何至此?”那无为道长声音温和,宛如一位普通的长辈般和蔼,毫无半点清高傲慢之态,与传说中那神秘老道的形象相去甚远。
苏璟想着,一上来便开口向人讨要东西,似乎于理不合,心中不禁有些犹豫如何开口。南亦欢瞧苏璟有些犹疑的模样,把心一横,直截了当地对无为道长说道:“晚辈几个,是想来向前辈讨要一样东西。”
那旁边站着的妙行道长闻言,呵斥道:“小贼竟敢……”
无为道长不动声色地抬了抬手,那妙行便立刻闭口不言。他低声问道:“是楼南星让你们来的吗?”
苏璟赶忙回答道:“前辈果然料事如神,正是楼前辈让我等来向您讨要一样东西。”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仍是来要贫道这簪子吗?”
“正是,还望前辈成全。”苏璟连忙应道。
无为道长轻轻摇头,缓缓说道:“不想时隔多年,他仍执着如此。然而,此簪乃故人所赠,恕贫道不能轻易予人。”
“这簪子看上去仅是个普通的木簪子,并不值钱,前辈,何不慷慨一些?”南亦欢好奇地追问道。
无为道长的脸上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淡淡道:“贫道与那楼南星之恩怨,不足以外人道也,亦并非一朝一夕所能淡化。此簪不过是个俗物,一点留念罢了,几位少侠莫要强人所难。”
宋时予见那无为道长心意已决,再讨要也是无果。而那楼南星若执意想要,定然也有他想要的道理。想来两人之间的积怨,并非一个簪子之事。当下便开口道:“前辈,既然您无法割爱,可我等已允诺了楼前辈,空手而归怕是不妥。可否请前辈留个信物,也让我等对楼前辈有个交代。”
“也好。”无为道长朝几人扫视一眼,问道:“是谁允了那老毒物的?”
苏璟赶忙回答道:“是晚辈,当日有求于楼前辈,与他定下三月之约。因被俗事所扰,直至今日才来拜访前辈,实属无奈,万望前辈勿怪。”
“好!”无为道长的脸色骤地一凛,道:“这,便是贫道的交代。”
话音尚未落下,便见一道寒光倏地闪过,苏璟随之应声后退了几步!蓦地,那无为道长抬手一挥,木屋的大门陡然敞开,四人顿觉一阵强劲的气流骤然席卷而来,旋即便被这股气流生生带出了木屋之外!而后,那木屋的大门又迅速合拢起来。
宋时予迅速稳住身形,一把拽住险些摔倒在地的元宵,南亦欢也紧紧抓住苏璟,急切地问道:“苏璟,你怎么样了?”
苏璟定了定神,摇了摇头道:“无碍。”
无为道长的声音随之传出:“尔等速速离去,莫要踩踏到我的花儿。”
几人根本来不及出手,便被无为道长那股强悍的内力震出屋外,其内力之强盛,着实令人骇然。几人既惊且怒,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苏璟感觉胸口一阵紧揪,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宋时予见状赶忙上前查看,拉开苏璟胸口的衣衫一瞧,只见他的左胸之上,竟赫然出现了一个怪异的印子!
“你这牛鼻子,欺人太甚!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南亦欢见此情形,难以抑制心中怒火,冲到木屋门口,奋力击打那坚固的木门,可那门却纹丝未动。
无为道长的声音再度从木屋中传了出来,那语气平淡得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死不了。去找楼南星,他会有办法的。”
元宵搀扶着受伤的苏璟,宋时予则去将南亦欢拉走,几人顺着来路便下山而去,一路未见有人阻拦。
回到别苑,几人赶忙将苏璟安置妥当,再查看他的伤势,发现苏璟胸口上的印子变得越来越大,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深,竟缓缓呈现出一朵兰花的模样。
宋时予仔细探查苏璟的脉搏,发觉他并非中毒,经脉也并未受损。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印子扩散得越发厉害,苏璟也觉得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体内仿若被种下了一颗未知的种子,而那颗种子,正在慢慢地,在他体内悄然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