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石庙疑云(五)
“我那大师兄向来性格和善,在寺里三十余年,从未与他人发生过争执。可你呢,来到这寺里才短短几年,寺内却已是怨声四起。说不定就是你心怀叵测,将师父杀害了,然后把大师兄藏了起来,妄图把罪责推到大师兄头上!”一真和尚情绪激动,言辞愈发激烈。
一通和尚听闻这些话,顿时气得脸颊通红。只见他怒目圆睁,怒气冲冲地说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赏识我、重用我,我自当竭尽全力替他管理好归元寺,自然会因此而惹人非议。师父对我如此厚爱,我又怎会做出杀害他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二师兄,你可不要信口雌黄!”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一禅和尚突然发话了:“一真师兄,一通师弟,如今并非争吵的时候,师父蒙冤离世,诸位师兄弟心中定然无比悲痛。这般口角之争、口舌之快,于解决事情毫无益处,不如……”
然而,一真本就是个真性情之人,此刻情绪已然失控,难以自制,愤愤地对一禅和尚说道:“你也脱不了干系,你们几个,明明知道师父偏爱这小师弟,却在明里暗里纵容他在寺里肆意妄为。而你总是整日躲在那藏经阁中,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师父的死,你也有责任!”
眼看着一真的话越说越离谱,一禅和尚无奈地拂袖转身,不再言语。
“二师兄,莫要口无遮拦,如今师父已身死,大师兄又下落不明,这般攀咬其他师兄弟,也无法让师父死而复生。”一理和尚说道。
一真和尚却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继续连连说道:“你们几个别以为我不知道,平日里装作一副好人的样子,暗地里都背着师父干了些什么好事?说不定都盼着师父早些圆寂,好接管这归元寺呢!”
几人听闻此言,俱皆气愤不已,原来这一真和尚竟积压了不少怨气。而平日里几人之间的和谐相处,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
宋时予和南亦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感慨,这些出家人,原来也难以摆脱一个“嗔”字。哪怕是那些每日钻研佛法的高僧,内心也难免存有世俗的念想。果然,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权力之争、好恶之斗。
几人平日里积累的怨愤,透过那一句句言辞,如针尖般刺痛着彼此,仿佛要将对方扎得千疮百孔。
南亦欢越看心里越难过,了悟大师尸骨未寒,定然不愿看到这般局面。于是,他忍不住插嘴道:“诸位大师,可否容晚辈说上几句。”
话未落音,那一真和尚的怒火竟然烧到了南亦欢三人的身上。只见他竟话锋一转,说道:“说到可疑,你们三人也十分可疑。你们刚刚来到归元寺,师父刚刚见完你们,就遇害了,跟你们有没有干系,还不好说!”
南亦欢明知一真确实是悲痛,但如此胡乱攀咬,显然已经超越了他的底线。他悲愤交加,暗暗运足内力,“啪”的一声,掌风所到之处,身边的一张茶台便骤然碎裂开来。
几人见此情形,当下便停止了争吵,面面相觑。
宋时予及时拉住南亦欢,低声说:“佛门之地,不可胡来。”
见众人停止争吵,南亦欢缓缓道:“晚辈儿时曾受了悟大师教诲,今生不敢或忘。大师之死,晚辈同诸位一样难过。事到如今,我等在此地继续争执,定然是无法查明真相的。”
他顿了顿说:“晚辈想请各位师父随我等一起,前往寺里其他地方查探,看看能否找到一慧大师失踪的痕迹。若是各位师父有想起了什么线索,也请一并说出来,若能多一丝线索,便能早一些寻到一慧大师。”
大家都同意了南亦欢的提议,一行人便从大殿走了出来,决定先到东苑,在一慧和尚的禅房查看一番。
那是一间普通的禅房,比了悟大师的禅房空间更小一些。禅房内十分简洁,也大致跟了悟大师的禅房格局差不多。
禅房里的卧榻上,被褥并未展开。卧榻旁边有一个简单的柜子,里面放了几件旧僧衣。一套简单的书桌上,放着一盏灯台和几本经书,还有一些笔墨纸砚。
整个房间丝毫没有打斗的痕迹,并无可疑。
“宋兄,你来看,这是何物?” 南亦欢忽然发现了什么,连忙招呼宋时予前去查看。
宋时予凑近一看,只见禅房的门口,有一块干了的泥印的痕迹。那泥印有手掌大小,看着像是鞋印,但又不是一个完整的鞋印。那泥印的上面,竟有些浅浅的蓝色,让人觉得好生奇怪。
“诸位大师,可知这是何物?”宋时予向众人问道。
众人看了一眼,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一净和尚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说道:“这印子看着像半个脚印,只是这印子上的蓝色,恐怕是什么颜料之类的。莫非,这是凶手留下的?”
宋时予摇摇头,道:“如今仅凭这个印子,也很难推测是谁留下的。这两天此处是否下雨?”
一禅和尚道:“这几天都是绵绵细雨,昨日才放晴了。”
“寺里是否有种植蓝色的花草?”南亦欢问道。
一通和尚说:“没有,蓝色的花草何其罕见。寺里的后山倒是有些蓝草,平日里也会采了来,经过提取之后,用于僧衣染色之用。只是如今后山已经封锁,当无人前往。”
“这蓝草未曾提炼之前,也不会呈蓝色,就算踩到了蓝草,叶子跟泥土混在一起,也不会变成这种蓝色。”一真和尚插话道:“最近是雨季,已经很久没有染衣了,用不上这蓝草。”
宋时予沉吟片刻,问道:“这通往后山的后门,钥匙在谁的手上?”
一通和尚说:“在小僧手里,钥匙只有这一把,师父担心山石倾塌伤人,所以将它交给了我保管,命我不可打开。故上月开始,至今未曾打开过后门。”
“如此,我们更要去看一看了。”
宋时予的心里大致有了主意,整个案件的线索如此之少,但这个泥印子又这么明显,若不是有人故意留下的,还真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