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梦魇迷踪(四)
“几位哥哥,我叫严瑾,家父是禹州府通判严叙安。”少年向几人详细说道,“禹州城的变化,要从半年前说起。”
严瑾的眼中泛着泪花,那佝偻老者等人,也随之沉浸在悲伤之中。
严瑾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说,“半年前,有一个车离国的商团来到了禹州城。他们带来了许多车离国的特产,一些熏香,调料,珐琅彩器之类的东西。”
“一开始,他们也像其他商团一样,在城中正常交易,生活。后来,有人发现买了他们的熏香也好,调料也罢,就再也不想用别家的了。于是,有人觉得蹊跷,便向我父亲举报……”
严瑾说到此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后来,我父亲不知道查到了什么。有一段时间,他经常不在家。然后家里经常有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半夜里常有奇怪的异动,也有人往我家门口送血淋淋的牲口。”
“我娘胆子小,被吓得一下子就病倒了。有一天,一个官差叔叔向父亲禀报完,他非常生气,立即赶回府衙,带了些人就出去了。”
触及往事,严瑾忍不住哽咽了,声音有些颤抖,“在第二天早上,父亲和他带出去的那些衙役叔叔,全都被吊在城门之上,早已气绝身亡……”
那佝偻老者听闻此话,早已泪眼婆娑,哽咽着低呼,“严大人呐……”
周围的人也似乎陷入了回忆,纷纷落泪,仿佛那难忘的残忍一幕,仍刻在众人心头。
宋时予宽慰道,“你莫着急,慢慢把话说清楚。”
南亦欢身旁坐着的的元宵,早已哭得稀里哗啦。
又是城门口——宋时予听着严瑾的描述,尽管内心愤怒,但他却难免联想到它处。
宋时予想起了父亲曾经破过一桩连环杀人案。凶手在五年间杀害了三十四人,每次都会将受害人的尸身放在显眼的地方:码头,集市,赌场的赌桌上,甚至最终在府衙的公堂上杀人。那凶手杀人不为复仇,也不为钱财,只为满足杀人的欲望,将杀人当做狩猎游戏,将受害者当做猎物炫耀。
“这种人,一旦有了杀人的念头,就会不断地设法实现,恐怕这样的人便是天生的刽子手。”父亲如是说。
这时,严瑾擦了擦眼睛,又接着说;“数月以来,城中百姓荒于生计,沉迷于各种享乐,甚至赌博,终日沉浸在幻象里。渐渐地,这车离国的人越来越多,而禹州城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你为何没有受到影响?”南亦欢提出了他的疑问。
在他心目中,这少年还是十分可疑。
“自严公遭难,瑾儿便与我等在一起,全靠这个……”佝偻老者抖动着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
“这是什么?”南亦欢好奇问道。
“清心丸,我们本来就不吃上面的东西,还要每日服用清心丸,才能保持清醒。”严瑾从老者手上拿过瓷瓶,递给了元宵,“这位哥哥,应该也需要清心丸。”
元宵看了一眼宋时予,得到肯定之后,拿过瓷瓶,倒出一粒药丸,一口吞下,却因药丸的苦味露出痛苦的表情。
“通判遇害,同僚被杀,城中混乱,府衙难道就置之不理吗?”宋时予问道。
“别提了!那知府黄大人每日里除了吃喝嫖赌,根本就不管事。若不是还有严大人,这禹州城早已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一个身穿蓝衣的中年男子愤愤说,“简直就是个酒囊饭袋!”
围坐众人提到这知府黄大人,气愤不已,怨怼之声一时遍起。
“若不是有严大人……我等早已死在这黑心知府的毒药之下。”老者艰难地咳嗽起来,众人都十分担忧。
严瑾接着说,“胡爷爷他们原本是城郊的农户,因这些年战乱经常发生,历任知府都不愿在禹州久留,因此经常更换知府。那些前来上任的知府,大多来此数月,多则一两年,便设法调任了。短暂来的,都在设法捞好处,因此,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很多。我父亲常因此跟那些知府争执,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通判,并不能改变什么。”
“前段时间,黄知府看上了城郊的一块地,要在那里建一座别苑,安置他新娶的小夫人。那块地原本肥沃高产,是我等主要的生活来源。那知府大人偏偏就看中了那数十亩的好地啊,便派了人将我等抓走,强行霸占了我们的田地。”
那位蓝衣男子更是越说越气愤,“他……他竟然派人在我等的饭菜中下毒……”
“若不是严大人及时发现,我等早已命丧黄泉。”一位身材高大的大婶擦了一把眼泪,接着说道,“严大人暗地里告知了我们饭菜有毒,让我们假装吃了那些饭菜,假装中了毒。然后我们就被丢到了乱葬岗……最后才在大人的指引下,来到了这地下城。”
南亦欢听完,简直肺都要气炸了。他咬牙切齿说:“狗官!草菅人命,该死!”
忽然又想到什么,又问众人道:“你们已经被丢到乱葬岗,为何不逃出城去?为何还要回来?”
“几位哥哥,你们见那么多人进城,可曾看到有人出去?”严瑾那小小的脸上,有种难以描述的绝望,眼睛里全是担忧和不安。
“确实不曾看到有人出城。”宋时予说。
“三个月前,禹州城就已经只进不出了。”蓝衣男子说。
“那么多的人进城,却没有人出城,此番怪事,难道不会引起朝廷或者其他州县的注意吗?”南亦欢感觉不可思议。
“我等藏身在此,并不能事事掌握,全靠严瑾等几人平日上去探得一些消息……护我等周全……”
佝偻老者似乎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声音变得更小了,“禹州城已经沦陷了,几位少侠,请你们帮帮禹州城。”
“禹州本是边境之地,不是战乱发生,便是邦交问题,朝廷根本无人想管。加之那知府无能,府衙早已腐败不堪,皆成了他人的走狗。”
严瑾咬了咬牙说,“城中的百姓已经被鬼迷心窍,任由他人鱼肉,我等力量微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南亦欢听完这一番话,对严瑾的态度有所改观。这小小少年,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却有一颗正义之心,称得上英勇果敢,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这也大大地激发了南亦欢的正义感。
“放心!这什么劳什子大梦山庄,小爷去给他一窝端了。”南亦欢拍着胸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