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青铜与火·命定
路明非趴在墙头,从灰色的砖瓦上探出脑袋。
满墙都是青苔,滑滑腻腻。前几天刚下了雨,路明非不得不手脚并用地吸在墙上,整个人像一只壁虎。
老唐在他脚下弓着腰哎呦哎呦地叫着。路明非踩在他的脊背上,透过内墙的墙眼往里看。
“明明你好了没,你倒是翻过去啊!”老唐仰着头有些不堪重负。
路明非盯着院墙内来往的的家丁,他特意挑的人少的一段儿爬上来的。
老唐的声音有些大,路明非赶紧低头小声叮嘱:“别急别急!你急什么,皇上不急太监急!”
“那你下来我踩着你上去!”老唐怒了。
“大哥你二十四我十八,你是怎么有脸说这话的?”
“靠,你还知道我比你大啊!”老唐恨不得直接把背上踩着的路明非直接掀下去,“知道我比你大你还不听我的?非要去抓什么野人?”
“你先提的我顺水推舟喽。”路明非眼睛盯着来往的下人。人终于稀少了,他在老唐背上顿了顿:“用点力老唐,把我送进去!”
弓着身子的老唐咬牙切齿:“我真是服了你了。”
他肩膀一耸,这个瘦高的家伙膂力惊人,轻轻松松地把路明非送上了围墙。
路明非趴在围墙上,垂下右臂。
老唐助跑了几步,踩着墙抓住路明非的手。路明非用力,这哥俩就这样潜进这座古代庄园。
“跟上!”落地的路明非举手大嘘,示意老唐跟着他走。
老唐点点头,抱着包跟上路明非的背影。
叶胜抱着棋箱和果盘,懵懵懂懂地坐在临时放置的地桌旁。
看着桌子上兴致勃勃的两人,他一脸懵。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个鬼样子的?
桌上的两人正在对弈。施耐德眉头紧锁,举着棋子迟疑不定;轮到公孙述时,这位公孙家主则是大大咧咧地快速落子,看来虐新让这位公孙家主很是受用。
棋盘上,厮杀正难解难分。这副棋子并不是寻常的黑红二色,棋盘的一角,黑炮和白炮正面面相觑,抵胸对撼。
公孙述轻移白子,炮吃掉了炮。叠炮的危险被扼杀在摇篮,这一手轻易地毁掉了施耐德苦心经营的绝杀。
“换棋!换棋!”公孙述乐不可支地拍了拍一旁愣神的肩膀。
叶胜反应过来,赶紧在棋箱里翻找出一枚一半黑色一半白色的炮塞到公孙述空着的手里。公孙述将那枚建功的白炮丢到棋箱里,用叶胜塞过来的这枚棋子替换了它,毫不留恋。
叶胜从跟着棋箱一起被下人送过来的果盘里摸出一枚鲜艳的葡萄,丢入口中,试图用葡萄的甘甜来麻痹自己木然的神经。
这的确不是传统的……不,压根就不是中国象棋的下法!
叶胜这个纯正的中国人很痛苦,他自诩自己是一个任何时候都情绪稳定的人。
可看到公孙述展示出来的象棋玩法他还是戴上了痛苦面具。
妈的吃了兵的马前顶一步干掉了踩马眼的炮,下一合这吃了炮的马公然越过了保护当头兵的马直接干掉了还没升起的象…看着那白黑双拼的马在棋盘上横冲直撞,叶胜简直要坏掉了,这都什么跟什么?闹哪样?
偏偏眼前这两个位高权重的人就玩的兴致勃勃。他们丝毫不顾及痛苦的叶胜,只是频繁地叫他换棋,落子权谋中大呼小叫。
又是一波兑子,这俩人秉承着“一切战术换家”的思想,丝毫没有害怕被对方飞龙骑脸的意思;公孙述的炮越过当头兵干掉了施耐德回防的车,漂亮的一手。吃掉了车的炮稳稳地站在九宫,这应该是象的位置;可施耐德的象开局就被公孙述的马兑掉了一个,另一个则是为了保护左侧的车瑟瑟发抖地躲在兵后。
施耐德升士不是不升士也不是……继承了车属性的炮稳稳地绝杀了这位执行部部长。
这一局结束,冯·施耐德败。
“啊,真是场酣畅淋漓的对局啊。”公孙述面露陶醉,他眨了眨眼睛,要施耐德履行之前的诺言:“现在,该听我的了吧?”
施耐德摩挲着手里的棋子,盯着棋盘,沉默着。
叶胜怒视着哈哈大笑的公孙述,心里则是大声怒骂,不知不觉中被路明非附体。
这算什么?你这是欺负我们部长是新手,你丫胜之不武啊!
他腹诽。
公孙述正准备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条件。施耐德伸出一根手指,制止了他。
迎着公孙述不解的目光,他慢慢开口,呼吸机下传出的声音鼻音很重:“用你们中国人的说法,三局两胜。”
“俄罗斯轮盘赌我也跟你。”公孙述很是随性地耸耸肩,注视着那双呼吸面罩下的眼睛。“很可惜这里没有左轮手枪。开始吧客人,这局你先。”
老唐跟丢了路明非。
路明非把老唐安置在庄园竹林的凉亭里,然后跟个猴子似的左穿右穿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老唐这个异国旅人对着落下的竹叶,独自在庄园的凉亭里凌乱。
空气中回荡着他的一句话:“老唐你在原地不要走动我去买几个橘子就回来!”
沉默了一小会儿,老唐从凉亭的石头凳子上站起来,猛地把怀里的包掼在地上。
“焯!”他震怒了。
他就知道路明非这个混蛋不靠谱!
跑的那么欢脱,还说什么抓野人,我看分明是想扔下我好回去跟他的香车美人酿酿锵锵吧?
老唐发誓下次见到明明一定要把对方的脑壳掀开……留着你这淫虫在世上只会把米吃贵啊岂可修!
可现在又能怎么办呢?老唐颓废地重新坐下来,仅凭他一个人肯定是翻不过去庄园里高耸的院墙的。
从大门大摇大摆的离开?拜托,哪有擅闯民宅离开走正门的?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没有办法的老唐只想等等看,看是夜幕降临他悄悄的从正门混出去,还是一会儿明明去而复返把他带走。
在竹子的香气中,他陡然放松了下来。
老唐闭上眼睛,感受穿梭在竹间的风。
真奇怪,他问自己。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哥哥。”那个稚嫩的男音又出现了。
“嗯?”
“快走…快走…”
走?往哪儿走?老唐有些疑惑。
“离开…离开父亲…”
父亲?可我是孤儿啊。老唐这样想着,却还是在心底说好好好。
他很想安慰那个稚嫩的男音,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穿梭竹间的风收到了阻碍,微不足道的阻碍。老唐敏锐地察觉到这周遭的变故,猎人的直觉可不是盖的。
意识里的通讯被迫终止了。
老唐满腔怒火。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生气,他平时是一个很怂的人,可现在足以焚烧自己的火从心底烧上来了。
他睁开眼,眼前的人疑惑地看着他。
“你谁啊你,干什么的?”疑惑的中年男低音。
老唐有些恍惚。
淦,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