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影子
炎热的太阳炙烤大地，白蜡树的绿叶簌簌而落，飘到桥下的池塘里。
山城的午后总是那么美。
公孙述，这位公孙家家主此刻正穿着大裤衩套着小背心，蹬着一双人字拖躺在躺椅上悠哉游哉地浇着花儿。茶桌上，君子兰开的正烈。
雨缕般的水滴从喷壶洒下，滋润这植物脚下的土壤；一株花瓣为白色的垂笑君子兰，这是这座庄园的女主人精挑细选的品种。开花时间晚，足足要等待八到十年，没耐心的人大抵是养不了这类花的。
躺椅上，一身地摊货的公孙述愁眉苦脸地放下喷壶。他从大裤衩的兜里掏出手机，摁亮屏幕，却不知道要打给谁。
贤惠的爱人回娘家避暑去了，可爱的女儿应大学室友的邀请去旅游了。其他人？其他人没有打的必要吧？
公孙述唉声叹气地收起手机，重新将其揣进兜里；现在，这座偌大的庄园真正空了，又叫他体验了一把孤家寡人的滋味。
这位公孙家主一动，腰间挂着的钥匙串哗啦啦地响了起来。听到响声的他拍了拍脑袋，今天早上他去收租来着，回来时居然忘记把钥匙挂回原处了。老婆如果在家的话又要说自己心不在焉吧？
他确实心不在焉，本来他可以和老婆一起去老丈人家避暑的全是因为最近发生的破事儿。
一想到施耐德那张臭脸，公孙述用力地挥动着手里的蒲扇，仿佛手里的蒲扇能直接扇到对方脸上似的。蒲扇搅动着空气，习习的凉风扑到他脸上，微微地吹熄了心底那丛无名火。
为什么要去找龙的麻烦呢？各自安好不好吗？互不打扰，互不打扰人家在墓穴里好好睡觉，你们为什么要去打扰人家？不分青红皂白地见面就亮刀子呢？为什么非得要所有龙都死去呢？
还是说，你你们担心祂们的存在影响你们的权威？
他闭上眼，去听堂外树叶坠落的声音。混血种的听觉是很灵敏的，他能听到树叶打着旋，落到水面时发出的，轻柔的响声。
太阳偏动，换了个角度。温润的阳光打在他脸上，暖暖地，很舒服。
公孙述平静下来了，挥扇的手幅度小下去；风却渐渐大了，带起风声的脚步在他的听觉中逐渐清晰。
半只脚踏入梦乡的公孙述无奈地睁开眼，他直起身，腰上的钥匙串响了响。
“你来干什么？”他盯着眼前遮住阳光的，枯槁的身影。
他的确是个老人，看门的老人，灰色的袍子遮住他日益枯败的身体。他戴着一顶蓑帽，帽檐垂下的黑纱挡住了他的脸，让他面目朦胧。这身装扮让他在炎炎夏日里不伦不类。
他没有回话。
见对方无应答，公孙述皱了皱眉头。他从躺椅上起身，站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老人还是没有回话。
见状，公孙述语气严厉起来。
“你要干什么？刺王杀架么？我亲爱的”
&34;弟弟”
&34;公-孙-恢-&34;
他一字一顿。
老人像是被他的话激活了，苍老的身躯如梦方醒般抖动了一下。
“哥哥。”从天赋中醒过来的公孙恢低眉顺眼。
很难想象，公孙述居然称呼眼前的老人为弟弟。那日施耐德来的时候就是这位老人来迎接，他是影子，哥哥的影子。屠龙家族只会知道公孙家家主是公孙述，没人会在意家主的弟弟公孙恢。
见弟弟的态度还是如往常一样恭敬，公孙述满意的点点头。他重新躺到躺椅上。
躺椅吱呀作响。
“说吧，能让你开着天赋来找我的事情一定很重要吧。汇报一下。”公孙述挥着蒲扇，整个人懒洋洋的。
“罗刹人的队伍，到了。”公孙恢的言语很简短。
“这么快？”公孙述有些惊讶，他笑了。
“他们来几个人？带装备没有？几点下水？”
“四个，没带装备，今晚就会进入龙寝。”公孙恢言简意赅。
“那还挺好。”公孙家主咂咂嘴，“我还以为要多等一段时间的，没想到他们居然来的这么快；不过这样也好，早点解决他们的事，我就能和老婆见面了。”
“可惜他们没带装备啊”公孙述叹息。
公孙恢横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心想对方不愧是一个商人。老祖宗的祖地都被人惦记上了，这家伙还在想这一趟能不能捞罗刹人的油水儿。
但对方下一句话打消了他的揣测。
“没带装备，没带装备。”公孙述猛拍大腿，&34;他们要是带装备咱们可以举报呀！都不用咱们出手，公安机关都够他们喝一壶的！&34;
这下子搞得公孙恢不知该如何回答哥哥的话了。
“我也够他们喝一壶的。”想了半晌，这位干巴老头干干巴巴地回答。
“那好，今晚你下去阻击吧，务必把这四个人留在龙墓里。”公孙述伸了个懒腰，“我呢，休息休息，坐等你的好消息。”
“好。”公孙恢点点头。
“你怎么还不走？”公孙述不耐烦地瞪着还站在原地的弟弟。
“打开“矩阵”吧，家主。”公孙恢低下头。
“开“矩阵”干什么！那玩应多费资源你不知道！败家子！”
“我们必须打开&39;矩阵&39;。”公孙恢表现得很强硬，他直视自己的家主哥哥，沉声说：“我有信心让那四个人永眠在祝融的陵寝里，但是，那条龙卫真的不会趁乱从坟墓中跑出来吗？”
“那条龙不可能跑出来！”公孙述抓狂，““矩阵”都关了多少年了！那条龙能跑祂早就跑出来了！祂只会每年从白帝城里伸出脑袋倒垃圾！老弟，你不会不知道咱们为什么关闭“矩阵”吧？”
公孙述神情痛苦，几欲痛哭流涕。“八百年前，那条龙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每年必定把脑袋伸出白帝城一次祂伸一次脑袋咱们公孙家就戒严一次，咱们家的戒严你又不是不知道多严格直到上上上上代被那条龙搞得神经衰弱的家主影子受不了，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江底才搞明白那条龙只是在倒垃圾！”
“一条龙在倒垃圾！用龙嘴倒垃圾！祂是压根就不知道龙族的威严是吗？他妈的，那位抓了对方倒垃圾现行的家主影子当时就傻了！”公孙述从躺椅上跳起来，钥匙互相碰撞，在腰间噼啪作响。
他激动的来回踱步，“那条龙完完全全的就是一智障啊！据那位家主影子的叙述，对方倒完垃圾看了他一会儿就老老实实地把脑袋缩回去了连一点攻击的欲望都没有。”
“得知事情原委的当代家主当即拍板，力主关闭江底的“矩阵”。被那条龙折腾的受不了的家族长老直接就同意了，那群老古板连做样子都没做可见那条龙是有多气人。”
“有时候，我真怀疑江底的那条龙被悄悄地换了。”公孙述叹息，“明明祂在那一千年里是那么的乖那么的叫人省心，他妈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眼见着哥哥越说越激动，大有破口大骂的趋势，公孙恢有些无语。
他心想，你这个家伙也没经历过那段历史，你丫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这有什么好念叨的？
公孙述说累了，他拿起茶桌上的茶壶，也不管里面的茶水是否滚烫，咕噜咕噜地就对着壶嘴猛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自己的口渴似的。
“家主，我出发了。”
“去吧去吧。”
“家主。”走到门口的公孙恢回头，他扶着自己的蓑帽。“我还是希望你开启“矩阵”因为我有些担忧。”
“我担忧，我总感觉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你还记得前几天来这里的那个路家的年轻人吗？”
“我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公孙述轻笑，他把玩着手里的钥匙串。“太胆大了，实在是太胆大了。路麟城犯下了那么大的错，这孩子居然还敢出现在一位屠龙家族家主的面前。不过对方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的父辈都做了些什么我确实有在他嘴里套话啊，他的确是误打误撞找到咱们这里的，路谷城压根就不会让他和咱们接触。”
“我总感觉会在祝融的陵寝里面遇到对方。”
“如果遇见，要杀了他吗？”公孙恢问。
“我说了要让他们永眠在龙墓嘛，你决定你决定。你是影子，脏活儿你来干。”公孙述放下钥匙串，他摇头晃脑。“他觉醒了，该还债只可惜他是乔薇尼的孩子。但是，父债子偿，死了也不可惜。”
公孙述露出一口白牙，阴恻恻的，像狼。
“反正，他最后也是要死的。”他幽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