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永喻胜] 初恋这件小事 02
原作向青春疼痛轻喜剧
结局后，但没什么剧透
前文：
初恋这件小事 01
02
那一天，首尔的太阳非常毒辣，连蟋蟀都大叫受不了。
李吉永听着蟋蟀的哀叫，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不对劲，好像有大事要发生了。
但他并没太放在心上。因为“insect king”已经是过去式，李吉永现在是高等学校一年级的学生，而首尔已经度过了和平的又一年。
他的昆虫感应屡屡被证实为过于敏感——最近一次应验的嗡嗡作响，是熙媛姐大发雷霆。
——熙媛姐和贤诚哥不会又要吵架了吧？
李吉永拎起衬衫的领口，向自己扇着凉风，漫不经心地想。
——最好是不要吧，太难顶了。
大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好处有很多，而这是一例坏处：这么多人中，只要有哪两个人有矛盾，家里的气氛都会陡然变化。从早餐桌到晚餐桌，没有一餐能安心下咽。
——等下见到申喻胜，还是跟她说一下好了。就算被嘲笑也好，还是要有所准备。希望预感别太准……
李吉永蹲在校舍后的草地上，擦去额头的汗珠。他在做每周一次的义务劳动，要负责去除草地上的杂草。
他原本是和另一位同学一组——但那位与他同组的女同学耐不住高温，似乎中暑了。
李吉永连忙把她背到医务室去。她在他背上虚弱地喘着气，很轻。李吉永将她安顿好，让她好好休息，又回到了这片杂草丛生的地上。
“吉永同学……”
他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完成这任务，没想到那位女同学又回到了空地边上。她站在阴凉里，向他挥着手。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李吉永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他想了想，终于想起了她的名字。
“宥娜同学，我很快就会做完了。”
“不能让你一个人做所有的事情啊。”
宥娜很坚持地看着他。她的脸颊红扑扑的，似乎还没从中暑中恢复过来，及肩的短发似乎烫染过，微微蜷曲着，贴在汗湿的脸颊两侧。
李吉永有点头疼，她要是又晕倒了该怎么办？
他盯着宥娜，想着拒绝的说辞。可就是这么看了一阵，总觉得有点眼熟。
虽说用“眼熟”来形容同班同学，实在有点微妙……
“你……”
“吉永同学，至少你也过来休息一下吧。”
“我……”
“你过来吧，不然我就过去了。”
连这种任性都好像似曾相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无奈，李吉永向她走去。
宥娜好像早有准备，她从背后掏出了两瓶冰镇的汽水，将其中一瓶递给李吉永。
散发着凉气的汽水看起来很诱人——这是申喻胜经常喝的牌子，而李吉永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汽水前一阵在便利店第二瓶半价，她总会买一瓶，塞给李吉永一瓶。他不要的话，她就放在他的桌上——李吉永总还是会喝的。
“谢谢。”李吉永接了过来，在树荫下坐着。汽水的味道是不坏的，尤其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
“是我应该谢谢你。”
宥娜坐在他旁边，有点小心翼翼地整理了裙摆。
“真是不好意思，我的身体太弱了……”
“是天气太热了。”
李吉永说。虽然他的确认为，像宥娜这样的身体素质，应该避免在炎热的天气进行户外活动，她自己应该懂得规避才对。但出于礼貌，他不会说出口。他只会说：
“我去和排班的生活委员说一下，让他把你调开……”
“不用！”宥娜忽然提高了音调，“没关系的……”
李吉永诧异地看着她。她的眼睛正微微向上望，以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我不想被特殊对待……”
原本应该认真听的，但她忽然凑得太近。
李吉永走了神——她眼瞳的颜色好浅。
不像是韩国人。
那漂亮的光泽，如同宝石一般。
像申喻胜。
“哦。”
李吉永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机械地回应道。
“好，那我不会去说。只是你自己记得注意身体。”
“嗯，谢谢你。”
宥娜对他一笑。
李吉永忽然感到一阵不自在。疯了吗？他的心脏一阵猛跳，为什么会想到申喻胜？
“我该继续了。”
他想要站起身来，但宥娜拉住了他。
“再稍微坐一会吧。”她笑着说，“最热的时候就要过去了……一会儿我和你一起继续。”
天上正巧飘过一片巨大的云，阴影投在李吉永的身上。
耳畔蟋蟀的叫声大得吓人，吵得脑袋都要炸了。
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
李吉永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嗯。”
宥娜和他谈起了她的过去，以“你一定想知道吧，我是怎么用这副身体活下来的”开头——不得不说，她很会讲故事。
李吉永坐在那里，只有一半的心在这对话里。
他一边看云 ，一边用余光看宥娜，不停地想：
为什么会想起申喻胜？
“说起来，吉永同学……今天放学以后你有空吗？”
“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想感谢你……”
她应该只是好意，李吉永本想回绝——但他仍然没来由地心神不宁，这似乎与他身旁的女同学有关系。
他应该把这件事弄明白，否则事情似乎会更严重。
李吉永的犹豫被一只猫的现身打断了。
宥娜似乎也察觉到该换个话题，她指着那只猫说：“啊，是猫咪。”
李吉永望向那只猫。
那是只通体金黄的小猫，不知何时已经卧在他们附近的草地里。 猫的瞳孔颜色也很浅，正盯着他们看。
真是奇怪，这只猫也令他想起申喻胜。
“吉永同学，你喜欢猫吗？”宥娜问，“我很喜欢猫哦……”
她伸出手去抱那只小猫。
猫乖顺地被她抱起，宥娜低下头去，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只见猫张开嘴巴，吐出了一只蚂蚱。
完完整整、活蹦乱跳的蚂蚱。
蚂蚱跳了一跳，生命力很旺盛。
宥娜一下松开了手，尖叫出声。
她向一旁跳去，牢牢抓住了李吉永。
李吉永的手臂被她紧紧扒住，下意识反手扶稳了她，又将她挡在了身后。
猫冲他叫了一声 ，好似很不满意。
“你还好吗？”
他问宥娜 ，却被猫的叫声吸引了注意力，没再回头看她。
在李吉永的注视下，猫款款走近，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脚踝。
它身上带着点潮湿的泥巴，现在全在他的裤管上了。
李吉永蹲下身去，把猫抓在手里。
猫也对他笑了。这笑容分外熟悉。
灵光一闪而过。
李吉永凑近猫的耳朵，低声说道：“申喻胜，别玩了。”
猫大声“喵喵”，抬腿在他胸口蹬了两下，留下两个爪印，一遛烟跑走了。
“吉永同学……？”
“抱歉，我今天放学有事情要做。”
李吉永望向他的同学，微笑着拒绝了她。
“我去继续了。宥娜同学还是在这里等吧。”
在她继续争取以前，李吉永礼貌地补充：
“草地里应该会有不少蚂蚱。”
宥娜的脸色很苍白，她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申喻胜一言不发地站走在前面。
她从刚才和李吉永见面以来，就一直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干嘛不说话？”
李吉永想要帮她提一下沉重的乐器包，手也被拂开。
“今天怎么了？”
“李吉永。”
申喻胜难得叫了他的全名，她只有很生气的时候，又或是非常严肃的时候才会叫他的全名。
“你会答应姜宥娜吗？”
答应？
什么意思，李吉永刚想问，在申喻胜的注视下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宥娜同学——姜宥娜喜欢他，她是在刻意靠近他，也许正准备对他告白。
他本来想说，我当然不会，我们说好了，但转念一想，忽然又有点愤愤不平：
“你是故意的？”
他会不会答应别人，和申喻胜是否应当干预是两码事。
李吉永和谁说话，和谁走得近——就算是和女同学，也不应该归申喻胜管吧？
申喻胜这家伙，用[多重交感]驯化了那只猫，刻意打断他和宥娜之间的谈话，还把泥巴都蹭到了他的裤腿上。
申喻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就像他避而不答，她也避开了问题：
“……你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你会不会答应她。”
“你也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故意的？”
申喻胜定定地看着他。
那看惯了的浅色瞳孔忽然有些灼人，李吉永像被烧了一下，转过头去。
“你别这样了。”
李吉永向前走去，心里很乱。
他应该是在生气，申喻胜不该随心所欲地控制她身边的所有人的“恋情”，退一步说——如果是对付别人，他可以帮她，但她不应该连他也要一起对付。
但比起那些 ，李吉永现在有90的心思都在想 ：
还是申喻胜的眼睛最漂亮。
他向前走了一阵，发现申喻胜没有跟上来——他们之间拉开了一大段距离。即使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长，依然碰不到落在后面的申喻胜。
而夕阳在他们之间落下。
申喻胜站在原地，还在看着他。
“……”
她低着头，蜷曲的 发丝 几乎挡住了半张脸——以前他都没有发现，她的脸有这么小。
申喻胜像是要把表情藏起来一样，用手捂住了下半张脸。
而露出来的眼睛则显得格外的脆弱，而美丽。
申喻胜这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李吉永再熟悉不过了。
错不了，这是她的演技。
申喻胜的假哭炉火纯青，任谁来看都是楚楚可怜的。
以往即使不会被骗到，李吉永也会顺着她递出的台阶，假意哄她，安慰她，让她收起那副模样，让他们和好如初。
他看着她那双宝石一样的，闪着泪光的眼睛。
是因为他很久没有好好地看过她吗？申喻胜让他的心口发紧。他不知道如何形容，但她确实很漂亮。
“我说了，别再这样了。”
今天的申喻胜看起来很不一样，而李吉永的语气也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申喻胜望着他。
别再哪样了？
不是一直是这样吗？
明明是他不好。
为什么李吉永要和别人一起喝 “他们的汽水”？
为什么李吉永会挡在别人身前？
为什么李吉永要说话不算数？
为什么李吉永非得长大不可呢？
一滴眼泪从她的睫毛滴下。
李吉永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滴泪水落地，绽开了很小的一朵湿痕 。
不祥的预感也在燥热的天气中炸开了。
“以后不会了。”
申喻胜收起了那副可怜的模样，她将手放了下来，也没有去擦眼泪。她几乎是毫无表情，撂下了一句：
“真没意思。”
接着，她加快了脚步，提着她的乐器盒越过了李吉永。
她向前跑去， 一路没有回头。
尽管他和她的目的地是一样的，但她奔跑的背影却好像在说： 不再一样了。
李吉永和申喻胜间的低气压，很快蔓延到了整个家中 。
他们不再一起上下学，错开出门和回家的时间，几乎在家里碰面也不打招呼，好像一夕之间就从连体婴变成了陌生人。
他们还会经常吵架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至少还有交流。 但这也是他们间仅剩的交流了 。
现在的吵架和以往的吵吵闹闹完全不同，不仅剑拔弩张，而且冷到让人胆战心惊。
“把我送你的礼物还给我，那个昆虫背包。”
周六一大早，申喻胜抱着一大箱东西，敲开了李吉永的门。
她提到的那个背包是个皮质的、独角仙形的小包，曾经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
李吉永从收到那天起就爱不释手。
她还记得李吉永背着 那只棕色的 “独角仙”时，转过头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反正你也用不上了。”
李吉永很久没有背过那个包。
而姜宥娜害怕一切昆虫。
他以后应该没有机会再用上那个背包了。
“……你又来了。”
李吉永揉着眼睛颇为无奈。
那天之后，申喻胜总像在和他找架吵一样，李吉永最初并不想和她一般见识。
但这一次好像并不一样。
等他定睛一看，脸色也变得很差。
申喻胜把他送给她的礼物全都打包，从十四岁到十七岁的所有——甚至那个他帮她从娃娃机里抓出来的挂坠，她全都收拾出来，放在纸箱里还了回来。
“你……至于吗？”
那个娃娃机挂坠，是他背地里偷偷练习了三十多次，才在她面前一下抓上来的战利品。
虽然并不值钱，但那时候的申喻胜明明很喜欢这个小挂件。
放学的路上路过娃娃机，她总会停下来，趴在玻璃上用羡慕的眼神向里望，小声说： “真可爱啊……”
所以，他才会努力去抓给她的。
现在也不要了吗？就为了一点小事？
“……什么话。如果要整理的话，当然要干净利落才行啊。”
申喻胜又在用大人的语气说话了。
老气横秋，一点也不坦率。
这已经是她这周的第无数次宣战，而这一次，李吉永也有些生气了。
“好啊，我也整理给你。就今天。满意了吧？”
申喻胜的脸颊微微鼓了起来 。
她深吸一口气，鼻子也皱起一点——李吉永身上那荷尔蒙的气味越发浓烈，她现在只感觉这气味真是熏得讨厌。
闻起来就像是发情的动物，闻起来就像他恨不得现在就抛下一切，去恋爱然后交配。
她没想过李吉永也会这样 ，真是太烦了。简直恶心。
申喻胜吐出一口气，说：
“当然。 再好不过了。”
她把那一箱东西塞到他怀里 ，转身就走。
李吉永抱着那盒退回来的礼物，真沉，沉重得他几乎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