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尽力了
6月9日，高考结束后第一天，没有消息。
乔安呆不住了，她必须马上去见殷才。
r市的长途汽车站有乔父的朋友，她怕被家里发现，就换了个回去的路线：先坐绿皮火车到t市，再乘t市的客运站巴士到r市，最后换乘常坐的私人小巴去南岸。
这是乔安第一次坐火车。她恍恍惚惚看错了发车时间，车票上清清楚楚印着的14:20，楞被她当作了4:20。
尽管没有人发现她的愚蠢，也没有人责怪她废掉一张车票，屈辱的感觉却几乎将她淹没。
她独自抹了会儿眼泪，然后又买了张晚上八点的票。
九个多小时后，绿皮火车抵达t市。
凌晨，世界半睡半醒，眼前的建筑、道路、车子、人都蒙着一层雾霾色，睡眠不足使她觉得发冷，加上对陌生环境的紧张感，她的两排牙齿竟打起颤来。
她尽可能提起精神往前赶路。
坐上出租车前往短途客运站，司机告诉他七点半才有发往r市的巴士，得等一个半小时，她淡然地回说没关系。
事情总不会那么顺利的，老天爷时不时要给你设置一些关卡。
她回忆起小学的广播体操比赛，她被同学选作班里的领操员，何等荣耀，她每天花时间认真练习，临到比赛前却被替换。替换后，体育老师不忘轻蔑挖苦道：“还领操员，踏步走同手同脚的好意思当领操员。”
学习方面的就更多了，有时候明明已经拼命复习，到考试时却如鬼上身一般，脑袋一团浆糊，最终考个稀烂。排名一落千丈，跌落深渊的滋味她可是尝了又尝。
这样的经历还少吗？事实常常如此，努力过后也不定会有好结果呢。有时候，越想抓牢的东西反而越得不到呢。所以，碰上些特别在意的情况，她常不敢去想结果，尽力，尽力就可以了，结果就等结果到来的时刻再说。
她还是在罗阳中学站下车，过去殷才总在这站接他。肯定不在学校，但她只认识从这里出发去他家的路线。
然后，她发现高估了自己，过去跟着殷才走街串巷，根本不用脑子记路，这回只剩自己才发现没那么容易。原来认路这般小事，独自做起来，也不总一帆风顺呀。
好在镇子够小，多绕一点路总算找到了。
他家的门开着，一个少妇抱着个幼儿坐在木头门槛上。少妇的脸上有些倦意，幼儿哼哼唧唧在她怀里不停蠕动，仿佛不愿让她静坐片刻。
“请问殷才在家吗？”乔安小心翼翼问。
少妇用呆滞的眼神看了看她，操着浓重的口音说：“这是我家，这是xx家。”
显然不是这个镇的人，乔安没听清楚她说的名字，但确定不姓殷。
“请问殷才住这里吗？”
“不是。”少妇回道，她已经抵挡不住幼儿的闹腾，只得起身来回走动。
乔安站在那里，僵住了，一股寒意从心底漫延到全身，难不成这也是他家租的房子？这回又搬哪里去了？她用最后一丝信念给自己鼓气，再问一次，问明白一些。
“这里本来住着一家姓殷的，请问您知道吗？”她尽可能使自己显得友好客气。
“姓殷的？”少妇拨冗思索了一下，房子是他丈夫买的，她大概记得上家人姓安（她的方言里同殷相似）。
“没有，没有。”少妇坚定道。
忽地屋里有个声音喊她，她略带疑惑地扫了一眼乔安，然后进屋去了，没几秒，又折回来关闭木门。
结束了，我们的关系结束了。这下不用回避了，其实她心里早明白，近两个月没有消息，本身已是问题。
她不愿意用被甩、被抛弃之类的字眼，那样只会带来更多的自我怜悯和羞辱感。也没想过恨殷才，或狠狠地唾弃痛骂他一顿，他是她这四年来最珍视的存在，她舍不得。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她已无力猜测，又有什么意义呢，情况已是这么个情况，他又不辞而别了。
乔安原路返回，小巴带她再次回顾路旁熟悉又灰暗的景色，这是最后一次看了，以后再也不来这破地方了。她的情绪说不上多差，眼泪有时会浮上来，可很快能抑制住，过了一段路程又浮上来，又抑制住。
今天回不了学校，得找地方住一晚。不能回家，万一控制不住哭出来，还得跟父母解释掩饰，那只会带来更多的烦恼。
她去t市师范学院找徐小梅。
师范学院的校园看起来历史悠久，徐小梅的寝室里住八人，两边墙各靠着四个床铺，中间一竖桌椅。八个人的杂物聚集在桌上，数量颇为壮观，饭盒、茶杯、书本、电脑、镜子、梳子啥都有。没有阳台、没有独立卫生间，衣服晾在窗户延伸出去的铁栏杆上。
徐小梅带她进寝室时，三个女生翘着腿躺在床上，两个在书桌前吃泡面，一个提着热水瓶准备去打水，还有一个正对着镜子梳头。
嘈杂的生活气息分散了乔安的注意力，她进去后很自然地跟大家打招呼，甚至加入了小范围的闲聊。
晚饭时，她才有机会将南岸之行的整个过程告诉徐小梅。没有其他能说的人，也希望无须再跟任何人提这事，今天画上句号。
“甩周洋时玩消失，这回又来！所以说，有前科的男人根本不靠谱！”徐小梅激动道，愤慨中夹杂着对自己先见之明的傲娇。
乔安原以为会上演自己痛哭流涕，徐小梅在一旁不停安慰的戏码，如电视剧里通常失恋的场景一般。可她竟然快速且冷静地一下讲完了，徐小梅脸上也没有很想安慰她的神色。
她象征性地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还好你们没交往多久，这种人早散早解脱后悔了吧，当初我就觉得你不该找他”
“不后悔，这段感情我尽力了，至少我自己没有遗憾。”乔安倔强道。
徐小梅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平稳度过一夜，第二天一早，乔安坐火车返回了学校。
人与人怕是很难遇到共频的时候吧，还不如读书的时候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