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切顺利为好，避免冲突
老三被唤醒的一个标志是他那光滑的脑袋瓜。
看样子并不打算马上起床，他换个姿势抽出两手，一只支撑着下巴。
“你是哪里人啊？”
嘈杂而零乱的声音没有阻止老三粗厚嗓音的提问。
贾东旭惊出一身冷汗，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地狱深处，阴间黑白无常正在索命。
“你哥在和你说话！小子，愣住干啥！”
大黄牙回过神来，贾东旭的无眼力劲让他遭受一顿耳光和一脚，此时他站起身，按捺不住地反手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你们动手！管教不是不让打架吗！”
面对欺凌，贾东旭显得像刚刚进入社会的稚嫩少年，扔掉破棉被，捂住受伤的脸庞，泪水似乎已经在眼眶打转。
突然，周围的一切静止。
六爷的袜子穿好后，他扭头过来。
大黄牙惊愕地看着贾东旭，随后，在一阵寂静中，笑声逐渐响起来。
“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发出笑声，老三的笑声尤其嘹亮，擦去笑出来的眼泪，起身穿上鞋袜。
“六爷，这位，原来是新手！”
大黄牙裂着嘴，得意地向内汇报着自己的功劳。
“我要你插嘴做什么？给我回头去，不要用你的牙齿对准我。”
六爷不容置喙，严厉地指示着。
大黄牙识趣地收敛了笑意，凶狠地瞪着贾东旭，眼神中充满了对释放的迫切期盼。
老三双臂环胸，踱步而来，右手轻轻拍打在贾东旭留下青肿印迹的脸颊上。
“没错，兄弟说得对，规矩虽然不准打人，但也说了，若有人挑衅不回应，那就是自己找事儿。
弟弟想试试是不是这样吧。”
老三操着浓厚的地方口音，说着话的同时，拳头逐渐握紧，关节在他的视线内噼里啪啦地敲击着。
贾东旭身体微微颤抖，畏缩成一团，像是被吓得缩起来的小鸟。
“不、不，我不是有意冒犯，我是来自四九城南锣鼓巷的大杂院。”
牙齿冻僵似的颤抖着，贾东旭紧张而结巴地说出了自己的来历。
“六爷，接下来怎么办？”
老三回头谨慎地征求着大甲的意见。
“一切顺利为好，避免冲突。
了解清楚，别在外头让人知道这里的情况，别让篓子捅破了。”
六爷一边叠被子，一边给出关键指导。
“你究竟是什么来头？带进来做什么？家里状况又如何？都有些什么人？”
老三连续抛出问题，每一问都如同审判者的质询，使得贾东旭心生不安。
贾东旭此刻十分紧张，仿佛置身于鬼门关下，听到那些话就像是 殿中的黑白无常在与他交谈一般。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三哥。”
贾东旭战战兢兢，只怕慢了一步就会遭受到拳打。
“我在问你的身份，你怎么会被抓进来，家人从事何业，有谁是认识的人。”
大黄牙当翻译，俯在老三身边，询问时手指戳向贾东旭的胸口，直至他整个人靠墙无处可避。
“我是个铁工厂里的钳工，因剪发误事而被抓，家中仅母亲、妻子和孩子，他们都没有工作。”
贾东旭谨慎回答着问题。
“看来六爷，这人即使家有妻小，也会去剪那种发型。”
听完贾东旭的回答，大黄牙揣测地附和到六爷耳边，语气里透着讽刺。
长时间不见女人的大黄牙，此刻眼含赤红，直视贾东旭。
“一边去，是你懂规矩还是我懂？你这种身份，还不老老实实做事去。”
老三厌恶地看着大黄牙的献媚，一把将他推开。
六爷并未反对，收拾了床铺后，在大通铺旁坐下，微微抬起下巴指示。
“那件棉袄还不错，按规矩来，新手得好好接受教训，不遵从规矩，触怒了管教，我们也可能连带受罚。”
听到指示，老三点点头，右手揉过冷硬的脑袋，再指尖顺着贾东旭脸庞划至下巴，仿佛在宣判一般。
贾东旭身处紧张之中，还以为自己无意中勾起了内部人员的好奇，被欣赏似的目光包围着。
身体后背感到冰冷，腿立刻软了下来，一股尿 味随即从身下升腾而来。
三哥抽动了一下鼻子，紧皱眉头，挥了一拳打在贾东旭的肚子上。
“尿出来了，裤子都弄脏啦。”
“新来的，脾气太躁了，消化不了这些饭菜的就交给我吧。”
“新来的，别那么挑食啦，消化不了的就交给我好了！”
贾东旭注视着眼前破旧的木碗，里面是一碗稀薄的几乎能看到人影的粥，仿佛乡间用来清理炊具的泔水。
听到大黄牙大声吆喝，贾东旭心中暗道难以下咽，干脆当成是份人情处理，总之忍过这段时间就行。
“老黄，你不饱是吧？那你就拿去吧。
“
他说着就把那破旧的碗递过去，大黄牙也没客气，勉强支撑起身躯，满怀欢喜地接过贾东旭嫌恶的午餐，倒入自己的碗内。
“小子还算识时务，之前也这样，火气大消化不好，留下的东西不能浪费啊。
“
到了午饭时分，囚室里明亮了许多。
贾东旭脸上湿漉漉的头发配合上青肿的面颊，说明这几个时辰里显然过得并不如意。
此刻，六爷也换了身贾东旭的衣服。
的确，里面填充的棉花相当严实，刚刚入狱还未曾有湿气侵袭，午后暖和得很。
只是想到新来的学员穿着那条漏水尿布般的裤子，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新来的啊，往后如厕千万不能再站着解决了，在这儿得坐着蹲下去才行。
“
因受到一顿饭的奖赏，大黄牙似乎预感未来的膳食还会有起伏，这句暗示意味深长。
“蹲下来？”
贾东旭的目光投向角落里的木制便桶。
“没错，连一滴也不能遗漏出来。
从此后这里的环境卫生就靠你负责，知道何时换人接手。”
说着，黄大牙专心享用着他的白米汤。
“老黄啊，我绞尽脑汁琢磨这个事情，怎么想都不对劲。
抓人总得人赃并获，怎么有第二天才来的。”
贾东旭在地上盘坐下来，揉了揉脸上的瘀青，小声与正在狼吞虎咽的大黄牙讨论。
不等黄大牙回话，正抓起脚趾的三哥轻蔑地笑道:
“你这新手，他们要是当场抓到，也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警察能把你那种子从女人身体里取出来，除非他能变魔术。”
话落，他举起握有脚趾的那只手，在鼻尖前细细嗅探，一副沉浸享受的神态。
“老三说的没错，这是第一次进来，公安一威胁，我也就全都招了。
“
悔恨自己的无知，贾东旭无声无息地给自己甩了一耳光。
“如果不是当场被抓，那警察最初很可能根本不知道具体地点。
第二天出手必是有其他人在收集线索，你小子肯定是触怒了人哪。
“
六爷不再对贾东旭摆脸色，现在已无需如此，毕竟最大的益处已经在自己的掌握之下。
况且，对方也待不了多久，只要熬过最初的关头，那便成了自家兄弟。
既然对方肯俯首称臣，他就该展示一下大哥的姿态。
贾东旭一脸变幻莫测的表情，他抬头看向六爷问道：
“不过，六爷，据他们公安说是女的见到了我的工作证，才知道我的工作岗位呢。”
六爷歪头静思，双目紧闭。
“这一行有道，不可乱问不可窥视，即使是新入门的人，也会由长辈教授规则。
况且，底层人士识字少，我们这些人识几个呢？”
说完，几人盘坐其中，听到这话纷纷摇头应答。
的确，在这里能够坐拥其位的人，脑袋瓜子灵活。
与来者交流的经验和推断让他们对这里的规则有了初步了解。
贾东旭听了六爷的分析，虽感觉言之有理，还是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反思自身过往，一家人久住于此平安无事，直到李峰退伍归乡，便接二连三遭遇麻烦：先是老妈私通事件被人堵在地窖，然后是小梗因偷鱼落了个牙齿受伤，最令人不安的是最近院中的分红闹出事故，把老妈送进医院。
回想起昨晚，不正是自己和李峰一同归家吗？会不会……他也在那里？
深思之中，越发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世间并非皆如表面洁净，凭什么非要说自己老实而忽略了李峰的另一面？
自我偏见作祟，人们往往认定别人同样污秽。
“贾东旭，有探视。”
狱卒的声音响起，敲击牢笼，打断了他的沉溺于愤慨之中。
贾东旭激动起身，拂去背后尘土，紧握栏杆，期待狱官开启铁门。
看着同伴们羡慕的目光投向贾东旭，他们中许多人早已习惯这样的探视时刻，但日子久了，家中似乎早已将他们遗忘，唯有孤独和冷清陪伴。
管理他们的狱官早上就将他送进牢房，此时看着他衣衫破旧且脸色乌青，嘴角满意地上扬。
这个孩子今天送来时，还有二十块硬币，连工作证件也一同上缴保管了，老大那套袄子给了老三，老三给了老四，黄大牙的衣服又传给了东旭，至于老二……在北方，”
老二”
并非对人的寻常称谓。
狱官再次提醒：“相见时言语需分寸，不该说的别说，听明白了没有？”
得到回应后，狱官满意地开启牢门，引领贾东旭离开阴暗牢狱，沐浴于户外强烈光线之中。
贾东旭眯起眼睛阻挡 ，仿佛刚从幽囚之地解脱出来。
炮局儿胡同监狱门口附近，贾姓一家团聚在此，心急如焚。
昨夜何雨柱带回的饭盒中留有秦淮茹为预防儿子饿肚子特制的肉菜，装在小盆子里，等待相见那一刻。
贾氏夫妻重逢泪水涟涟，本欲呼唤让父亲抱一抱年幼的孩子，孩子看看父亲污浊的衣物，再望向自己花花绿绿的棉袄，犹豫一下便收回手，选择了安静的等待。
贾母看见儿子昨天尚穿在身的棉袍变得破碎、脏污且黏乎乎的，脸上的淤青更是触目惊心，原欲怒问究竟，但被贾东旭的一个眼色制止。
监管者就在旁边，手中戒尺上下拍打在手掌，似乎随时预备教训。
“槐茹，我对不住你啊，一时糊涂，生怕你受委屈，头脑一热，才…”
话音未落，贾东旭就左右脸颊轮流扇自己的耳光。
这举动令贾母更加气愤，慌忙伸出手通过围栏去阻拦他。
“东旭，你住手！是我不好，你别再自责，我们现在全指望你呢，我们要一起等你出来。
“秦淮茹凄楚的眼神中溢出了泪水。
“你的工资呢？家中已至绝境！哎!”
老太太深知来探望的目的性急迫，立刻提出来。
“还剩二十元，我已经上交给狱方保管了。
“贾东旭抬眼乞求般望着管理人员。
“拘留者的私人物品和财物只能在获释当日取回。
“管理员冷漠地陈述这一准则。
贾母如同遭到了晴天霹雳，想到关押日程将持续数周，家中生计堪忧。
于是紧紧抓住管理人员的手臂，流露出乞求之情。
“那位警察同志，请体谅我们家，孩子的薪酬对我们至关重要，能否行个方便？否则我家孩子们真的就要饿肚子了。”
说着，老太太可怜兮兮地滚落下两颗金色泪水。
管理员可能对此习以为常，目光掠过一丝厌倦，却压抑在心底没发作，轻轻甩开贾张氏紧握的手。
“拘留期内需控制家属情绪，若影响探监次序，后续我们将拒绝探访。
“管理人员冰冷的规定如当头棒喝，让贾东旭明白眼前情况的重要性。
听到可能会连续十多天无法见亲人，这成为了家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焦虑地伸出手穿过护栏，试图握住贾张氏的衣物，安抚她。
“妈，别那样，我们也得遵循规定。
槐茹，快来帮妈站起来。
“秦淮茹泪目，轻轻扶住愣住的婆婆。
“这事不是你我能力所能解决的，你们去找易中海吧，他的薪水高，家里肯定存粮丰富。
“贾东旭低头轻语，深知母亲的苦衷和顾虑。
贾张氏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儿子，她对贾家奉献了许多，不会真的是要逼她去易中海那讨饭吧？
你的麻烦你自己收拾吧。
“我们先顾眼前，妈，我会想法解决。
若不行，我也会下跪请求他。
东旭，你还没怎么吃呢，带的食物中有肉菜，你在这儿先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