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女帝(26)完
这是自从她身中剧毒之后,第一次踏出宫殿。当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时,慕婳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那久别的自由气息。
坐在轿子里,她轻轻合上双眸,想要放松一下疲惫不堪的身心。然而,也许是因为这具身躯太过虚弱,她竟然渐渐产生了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就在她即将陷入梦乡之际,突然间,南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34;陛下,云舒宫已经到了。&34;
这个声音瞬间将慕婳从昏睡边缘拉回现实。她缓缓睁开眼睛,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然后下了轿子。望着眼前宏伟壮丽的云舒宫,慕婳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陛下——”
原本陛下来陪他过生辰,他应该高兴才对,可荀舒总有些不安。
“阿舒,朕答应陪你过生辰,怎么会食言呢?”说罢,她遣散了所有的宫人,只留她自己和荀舒两个人在屋内。
众人皆以为慕婳深爱荀舒,哪怕身体虚弱成这样也要陪他过生辰,其余宫里的人听了直羡慕,宋云澈也是,陈远胥也是,南安……也是。所有人都在感叹着这位帝王的深情像极了先帝。荀舒也是这般认为的。
真喜庆啊……
桌上还有清蒸鱼,她记得荀舒是不爱吃鱼的,想来也是为她做出改变了。
“陛下,臣妾很开心。”
现在赶快开心吧,一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慕婳紧咬着牙关,额头上冷汗涔涔,她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挤出一丝笑容,但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身体里传来的阵阵剧痛让她几乎无法忍受,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骨髓,这种痛苦简直就是炼狱般的折磨。这不得给她个a评级?不得给她一两万积分?
突然,她感觉喉咙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免得弄脏了衣服。看着手上沾染的鲜红血液,慕婳心中一阵反胃,好恶心,这味道——这触感——
“陛下?!您没事吧。”
荀舒站在一旁,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脸色苍白。他从未见过慕婳如此狼狈的模样,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地望着慕婳,眼中满是担忧和心疼。
“你看朕……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陛下。”他伸手抱住慕婳,生怕她会消失不见。“快来人啊!陛下她唔——&34;”话还未及言罢,荀舒便突感腹中一阵剧痛袭来,如翻江倒海般令他几近窒息。
须臾之间,只见一大片猩红刺目的鲜血汩汩流淌而出,染红了脚下原本光洁的地面。荀舒瞪大双眼,满脸惊愕与难以置信之色,直直地望向眼前手持利刃的慕婳。
而慕婳则动作利落地将手中的匕首抽出,随手一抛,那冰冷的凶器便孤零零地躺在血泊之中。
“生辰快乐,阿舒。这是朕为你准备的惊喜,喜欢吗?”慕婳面无表情地轻声说道,但其眼神没有流露出荀舒想要看到的怜悯。
“早该料到的。”荀舒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陛下这是想要与微臣一同赴黄泉之路么?”
“也罢也罢”荀舒喃喃自语道,手臂缓缓收拢,似乎想要将慕婳紧紧拥入怀中,“不管陛下信不信。臣侍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便是如此这般亲手杀害了陛下。那般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仿佛真真切切地发生过一般。”
然而今时今日,命运的齿轮却无情地逆转,此番丧命之人换成了他自己。不过能够与心爱之人在同一天离世,或许亦算是一种别样的福分吧。
想到此处,荀舒心间竟生出几分释然来。
“陛下能告诉臣侍原因吗?”
“因果。”
等到南安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倒在血泊中的两人。
中秋月圆,慕国女帝慕婳死于云舒宫,举国哀悼。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
“唉,可惜了,陛下还这么年轻。听说荀贵君也跟着一起去了……唉……”
除了南安,无人知晓荀舒并非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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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番外篇:
东方渊在阴暗潮湿、散发着恶臭的牢房里已经被关押了整整一个多月。今天的牢房异常安静,甚至有些冷清得可怕。突然间,一阵低沉而嘈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似乎是牢狱长正在和某人交谈。
“谁死了”东方渊的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努力竖起耳朵,试图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由于距离太远,声音模糊不清。
过了一会儿,那阵低语声渐渐消失了,留下一片死寂。东方渊的心跳愈发剧烈,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他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冰冷的墙壁,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
“陛下”这个词如同一把利剑,刺穿了他的心脏。他浑身颤抖起来,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上。没错,那毒就是他下的,是他亲手害死了陛下!他痛苦地捂住脸,泪水顺着手指滑落。
牢房真冷,就像那天陛下说的一样,他在日日被悔恨折磨。
那天,阳光正好,手里的棋子在光的照耀下闪着光。越是安静的时候,他就越会想起来那副场景,真好,他的脑海里还有一个念想。
陛下死后,后宫的所有人都被分得大量的首饰珠宝,大家可以自行选择是否离开皇宫。一向财迷宋云澈没有离开,当他的侍从周红问他的时候,他只是摇摇头,“我还要在这守护着属于陛下和我的秘密呢。”
每每夜深的时候,宋云澈都会卸下首饰,捧着一本本话本子,读了一遍又一遍,“陛下说话不算话,不是都说了以后还有机会听臣侍念话本子吗。”
陈远胥终于被送回到了陈国,再次踏上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时,心中感慨万千。如今得以重回故土,更重要的是能够再次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母亲。
他发现了,这次归来后,宫中众人对待他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日常饮食变得丰盛许多,但不知为何,每一口食物都失去了往日的滋味,让他难以下咽。
陈远胥总是回忆起和陛下一起用膳的时候,明明是差不多的东西,偏偏吃出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陈远胥看着怀里的木雕,撇了撇嘴角。他后悔了,要是能在陛下生病的这段时间里见她最后一面就好了。他连陛下病弱时候的样子都不知道。
这天用膳时,他依旧心事重重地摆弄着碗中的饭菜,毫无食欲。一旁的林妃将儿子的神情尽收眼底,心疼之余,轻声问道:“胥儿,可是在想那位女帝?”
话音刚落,陈远胥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林妃见状,心中已然明了。她深知自家孩子的性情,知道他必定是动了真情。只可惜造化弄人,那位年轻女帝早已离世,徒留一段美好却无法延续的缘分。
林妃轻轻叹了口气,安慰道:“胥儿,莫要过于伤心。女帝虽已不在,但她待你应是真心实意的好。人生无常,女帝如果在世想必也不愿意看见你这个样子。”
陈远胥听着母亲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陛下说最喜欢他傻笑时候的样子,他不能萎靡不振下去了。
五年里,陈远胥开了好多家糕点铺,他无心争权,每日都在研究出一个什么新花样。最后陈远胥还是决定辞别母妃,孤身前往庭州——陛下答应过带他去的地方。
“这个木雕真好看,老板,哪里来的?”
“很久以前,我的夫人送的。”
南安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仿佛已经看到了边疆那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毅然决然地向皇帝请命:“陛下,臣请求前往边疆!”
他原本是个将军,自然是喜欢战场,只有痛快厮杀的时候,他才能忘却悲伤。
所以,什么时候他能继续来到另一个世界呢?
那个世界会不会有慕婳?他还能认得出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