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可以不装了
李莲花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酒坛和一个葫芦，酒坛给了老笛。
“咱俩什么时候没这么喝过了？”
李莲花在台阶旁边席地而坐，左手放狐狸精头上薅一薅，不觉有些醉了。
“十一年，本来十年前有机会再喝一次，却直接打起来了。”笛飞声坐在他右边，隔着空气凝望着他的侧脸，这张脸与十年前比之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什么意思？”
“我备了水果好酒等你来谈谈单孤刀的死，你直接挑了我金鸳盟的战船，酒就没喝成，反而喝了一肚子海水。”
“这样啊，抱歉。”李莲花早就想不起来十年前的场景，想起来又如何，时光不能倒流。
“你对我抱歉？”笛飞声越想越好笑，这十年剧毒缠身无人寻的是他，被虚情假意之人背叛辜负的也是他，他道什么歉？
“对啊，我捡了那么大的便宜，其实还得跟你说谢谢。”
“你捡了什么便宜？”
李莲花指着他左手面的庞然大物美美地说:“莲花楼啊，我的房子，白捡的，你的船，十几两就拼好了，还不便宜？十两你连房子的影子都买不到！”
“李莲花，你醉糊涂了。”
“没有啊，我千杯不醉，看我给你数星星，一、二、三……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笛飞声看着只有月亮在发光的天空陷入了沉默。
“小宝，你是不是那一颗啊？”
笛飞声顺着他的手望去，不正是那一弯弦月吗？
“还不赶紧回来，看到我那么想你开心了吧？”
月亮不说话，静静挂在天边。
“你就笑吧，要平安回家。”
李莲花咕咚咕咚又猛喝几口，已经不省人事了，时而按着狐狸精的头使劲揉，时而抱着被单滚来滚去后大吼一声:“方小宝，怎么不亲我了？”
笛飞声拿他无可奈何，本想等他扑腾够了睡下再走，他却迟迟不睡，端端正正坐在桌上读起书来了，比见鬼还惊悚。
“你没事儿吧？”
李莲花吐出一个“啊”字，若无其事答道:“有什么事儿？”
“你最烦经书杂文。”
李莲花满不在乎说道:“哦。”
“有意思，头一回见你这样。”
笛飞声试着戳了一下他的头，没反应，委屈巴巴地看着书，还想把字抠出来。
李莲花不会知道这晚笛飞声干了些什么，总之他醒过来时浑身没力气，跟谁打过架一样，自言自语道:“你回来压过我不成？”
“狐狸精啊，你昨晚可有看到什么鬼鬼祟祟的人？”
狐狸精吐着舌头呼气，没有什么奇怪反应，李莲花捶捶肩膀从床上梭下来，心想莫非是鬼压床，这样一想整个人都不好了，快马加鞭赶到镇上买了大把符纸贴在门上地上床底，又采了草药沐浴更衣，忙活一上午，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松了一大口气，他才感觉到实际已经饿了。
身上有蚂蚁在爬的感觉渐渐散去，他总算能静下心来张罗午饭，却来了不速之客。
“咦？你怎么来了？”李莲花分神看了一眼，又接着翻炒。
“借样东西。”
“不会是那本当代词语附注解吧？”
“是。”
“行，吃了没？”
“没。”柳辞安应该也有蹭饭的意思，站着没走，“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不一定知道答案。”
他像没听见一样继续问道:“有一个人与从前完全不一样，后来才知他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想回去，我是该留还是该放？”
他不擅长编故事，这么明显的指向性，李莲花想装糊涂都难。
“我真不知道，得问你自己，满足自己更重要还是让他如愿以偿重要。”
“谢谢，半个时辰之后我带你混进去，记得伪装。”柳辞安还是坐了下来，李莲花亲手做的菜，他有点感兴趣，
“进展这么快，你就不怕事成之后我反悔？”
“他说你最值得信任。”
李莲花不明白怎么老是有人崇拜他，颠了两下锅，“小弟弟就是小弟弟，你别听他瞎说，我没那么神奇。”
“你是传奇。”
“啧，谣言，别再乱传了嚯。”李莲花拿眼神警告了他，警告都重了，就是吓唬小孩而已，虽然这个小孩长得冷冷的，但并非恶相，在李莲花这儿都是小孩，都可以吓唬吓唬，有些会被吓到有些不会被吓到而已，譬如柳辞安，跟三十岁一样波澜不惊，坐等着开饭，那眼神差点让李莲花觉得他是专门来蹭饭的。
“以前小宝和老笛总是因为我的菜争来抢去。”
“嗯。”柳辞安期待更加，无疑上了李莲花的当，只听他非常苦恼地说:“为了谦让彼此什么招数都用得上。”
柳辞安不嗯了，连带着眼里的光都黯淡了些，现在走来得及吗？
“不过嘛，今天没人跟你抢。”李莲花做了三个菜，吃得津津有味，柳辞安终于下定决心尝一口了，然后两个人吃完了三样菜，李莲花稍稍在脸上动了点手脚就随他走了。
无人问津的小巷，偶尔有条狗撒尿，热风匆匆忙忙扫过，两边的院墙却泛起冷意，准确来说是杀意，李莲花知道朝廷会来人，没想到这么多，把整条街里里外外都给锁了。
柳辞安在墙上摸索到了机关，五步远的那块地砖霎时塌陷，能容一人，李莲花向下望去，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仔细听还有男人的声音，回荡在旷远的底下空间，深得人爬不起来。
“怎么下去？”
“他没告诉我，赵良城抓到人之后就让我等消息，说自己审。”
李莲花捡起一根竹竿探了部分距离说:“我先下去，没事就抛个石子上来，你再下。”
“不行。”
李莲花已经坐在了地上，双腿悬在坑边，“肯定有别的入口，你在附近找找，让他们好进去，找不到再走这条。”
“李——”
李莲花跳下去了，不过是四肢贴墙滑下去的，他可不敢直接着地。
至于摸到什么滑滑的东西，他也不敢想，直接就撑不住身体滑得飞快，陷进了一块布里。
那块布迅速收拢，是要把人裹在里头，李莲花就被裹住了，将就这布擦了个手，擦完手把自己抱成一团吐槽道:“包人肉饺子啊，这么厚实，太热了要臭的。”
没人回。
“行吧，还算走运。”李莲花撇撇嘴掏出小刀正要戳破这块布，却感觉到他开始在下坠，又收起刀安心躺在里面了，装死还是装睡很难说。
随着距离加深，一些声音越来越清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滚开!”
李莲花猛然睁眼，还没被放出来，但那是方小宝的声音，离他不超过十步。
他停止了移动，还是继续闭上眼睛，方小宝没再说话了，他也稍稍安心，等着有人把他放出来。
没等到解放，就先吃了一棍，好在他体格健壮，不碍事，也没吭声，外面那人似乎放了心，把套着他的布袋解开，李莲花整个身体像水一样瘫软，虽然是装的，跟真的没什么区别。
他还是做不到被别人架起来的时候完全放松，但这人的手很规矩，走得相当平稳，把他放下来时听到一句:“李兄，可以不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