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
“哥。来自封闭峡谷的电话。”
“你好,贺昭。”贺昭接过电话。
周舒瑾惊觉,贺昭比初见时成熟得多了,也不像初恋时那么明显地表现出非他不可的冲动,透着似乎能承受一切苦难的从容。
周舒瑾:“贺昭。我跟你说件事儿。”
“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你还好吧?”贺昭笑着问,心里感觉开了花,一朵一朵,长满了。
“好。”周舒瑾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消沉。
“什么事儿,你说。”
周舒瑾没有出声。
贺昭等啊等啊,等了很久:“喂?嗯?”
他诧异地看了看电话里的通话时间,电话里的时间一秒一秒地走着。
怎么还不说话?
原来只是过了几秒,贺昭想过很多接下来的话,想了那么多感觉都过好几分钟了。
原来人的大脑可以在短短几秒里想那么多。
“喂?”
“贺昭啊。我给你寄了个包裹,你要收下。”
“嗯?是什么?”
好温柔的鼻音。
“是那些我托给你投资的房产,我转到你名下了。你一直管着的嘛,你心里有数。”
“我心里有数,那也是替你管着的数。”
“人总要分的,分得越来越远,直到有一天,看不到摸不着听不见,辗转反侧痛彻心扉。”周舒瑾说。
什么意思?
贺昭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愣愣地站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全身僵硬而手在发抖。
“分了吧,我想说你别再来找我,但又不是这样”
“你别这样放弃我。有什么事我们不能一起想想办法?感情本不至于如今地步,可你提出来,那就真的会到这一步了。”
周舒瑾声音艰涩:“我想说的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还是可以找我,或者罗管家。你虽然年岁少,但也在长啊,本事越来越大,脚力越来越强,有一天你会发现,天南地北不过也是一腿儿的功夫,天涯海角也有到达的一天,唯有地久天长没有尽头。这日日夜夜才是真的无穷无尽我们不是时间跟空间的距离。我们是命运里的这个时代里的浮萍,当惊涛骇浪拍过来的时候我们就能轻易被打散,你总说事在人为,可你不曾知道人力不能胜天,我倒愿意你永远不知……或许你再过些时候就明白我的话了。”
贺昭:“你你要不要见我一面?见一面再说,就一面。”
周舒瑾泣不成声:“不见了,不见了!贺昭!对不住。请先生千万自保,安全为上。”
“你别……”贺昭突然打住,苦笑,“畜生。好,好!我知道了,你自己提的!你有本事就别哭,哭就别提!我答应你。不就是分吗?不快活就分,用不着费那么大劲,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多大点事,有什么值得这样哭哭啼啼!”
“先生能有这样的洒脱,挺好。”
“没别的事,我就挂电话了。滚吧,去沾花惹草也好,去莺莺燕燕也随便,找你的快活去。别再说些什么让我照顾好自己的话了,照顾这个照顾那个,虚伪得很,我想你还不至于这个地步。”贺昭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嘴唇在动,但他听自己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出来。
咔哒一声。
挂电话的动作太沉重太缓慢。
贺昭立在电话旁边,任由天光从窗口劈头打下来,脸色沉重,身形安静如雕塑透着沮丧死气。
他应该早知今日的,不然也不至于为那些塔香花那些钱爬那些阶梯。他本来是不信佛理的人,但在这件事上确实是花了十成十的诚意。看来终究是七分人事三分天意。太难得感觉走到某一步算稳妥了,看来事情从来没有稳妥一说。
在边上做仿制假官印生意的方裕青走进房间拿点红泥。
这样的贺昭让他触目惊心。
“贺昭?”方裕青抬手撞了撞他肩膀,“走了,别耽误工夫,武叔等久了。”
在所有人眼里,周舒瑾早就是已死之人,谁也不知道贺昭此刻是遭受了什么重击。
还有什么打击比之前更糟糕呢?
“好。”贺昭跟着人出去了。
当晚,周舒瑾的包裹到了,里面是房产、对戒的另一半和从江南撤退的善后处理。
方裕青在养珍珠,本来想要这一对钻戒塞到牡蛎里头培养成世上少见的珍珠。只可惜世人只玩赌石没有赌珠,就算珍珠里头包的是钻石那又怎么样?不也没人相信。
于是作罢。
贺昭回了一趟白马园林,把房产还给了罗管家。罗管家还不清楚两人决裂的内情,只以为是贺先生管理得当之后交代给他的。
其余的都拿去沉塘,然后马不停蹄赶回武叔身边。
武叔开了一家斗兽场。
跟他们相隔一堵墙的距离就是武叔的血库,里面圈养着的就是各种类别的血奴,以它们身上的血牟取暴利。他们楼上是一层手术室,里面放的都是打残的奴隶,老板用他们身上的器官来赚钱。
活着就要上场,上不了场的就要割器官。
方裕青扔给他一套西装:“就你事多,再不跟去进货,武叔就要把你除名了。”
“别啊,我可没地去了。”贺昭笑着说。
方裕青警告地指了指他:“闭嘴。我最讨厌低调且炫耀的人。”
贺昭笑了笑。
他们在武叔门下分庭抗礼,贺昭主要干外派的活,而方裕青在武叔身边。轮积累的地盘、人脉和经验,贺昭更胜一筹;轮技术、感情和性格,方裕青更讨武叔器重。
说实在的,武叔一旦死了,地盘到底分到他俩谁的手里?
很多人在看他们斗争,而他们本人倒有些懒洋洋的。
夜幕降临,他们在码头搬液氮人皮箱以及丝绸珠宝。
随着“咔擦”一声,木板桥断了,贺昭回过头,看到如饺子般故意或者无意落水的奴隶们,他们在黑色的海水里扑腾。照在水面的苍白灯光被搅碎,像死鱼翻起的肚皮,又像打手们亮出的刀剑铁棍。
也有打手举起了枪。
他们喝令着这群奴隶上岸,当然局面已经失去了控制。
贺昭、杨阳、方裕青搬出了电极和发电机,方裕青极快地坐上小船往海里驶去。
红蓝两色电极放进水里。
海里的人一下子就挺直了,齐齐沉落海底。
他们用了电鱼的技术,干脆舍弃了这些逃跑的奴隶,一下子就把海里的人都电死了!
武叔慢慢地抽着烟,朝贺昭跟方裕青招了招手:“差不多得了。”
贺昭就拖着驱逐别人的鞭子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有事交代你俩,我手下不要出现拉帮结派的事。”
“贺哥忙着过情关呢,才不会管我们这些闲人。我俩走的路线不一样。”方裕青开玩笑。
“呵呵,人都凉了。还过什么关。”贺昭抱着报复心地说。
等周舒瑾回来,他就会知道自己在四处跟别人说他死了的事。
“我看你那段时间跟癫了一样。吓死个人。”杨阳给他倒了一杯酒。
贺昭在不说话的期间不知为什么想起周舒瑾说要把新生活带回小巷的话,静静地看着酒底就走神了。
“你看你看,刚说什么来着。”杨阳说。
“玩真的啊?”
“看不出来啊!”
旁边的人起哄着。
杨阳苦笑:“看不出来?真的,深度认识他之前我都想不到他是这样的。告诉你们啊,谁要是想要他乖乖听话掏钱掏人呢,就来跟他谈恋爱吧。他那阵子就算被人骗去卖了,也会一声不吭地替人数钱,还会自己努力把价格讲高一点。”
贺昭靠在椅子上看着他们取笑,不知为什么心里没什么感受,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自己也被他的形容逗笑:“一群神经病。”
“下不为例啊。”武叔教训他。
“哈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