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破
夜里,贺昭接到飞雲的电话。
“喂。”
电话另一边传来纷杂的爆破声,显得飞雲的声音很微弱。
“做什么。”贺昭打了个呵欠。
“你在宿迁有没有人有批从宿迁下来的货,到我们渝水码头,大概五十个人——不走调兵手续了!快!”飞雲不耐烦地喊了他一声,“钱另算!你他妈的别睡了就知道睡睡睡!要睡回家睡去!别谈生意了!!”
贺昭马上收拾了家伙,叫上严城和十来名兄弟开了辆车兜上些炸药:“走走走!渝水码头。是个脾气火爆的主。”
“谁啊?”严城一脚油门,车子传来一阵漂移感。
“这一天天的!”贺昭不喜欢跑得那么急的车,“飞雲!大概违规了现在调不动兵,开始砸钱!”
“没听出来,没听过他这样骂人。”严城道。
“别喝了,一会儿他该说你就知道喝喝喝!”贺昭烦躁地夺过他的酒瓶,带上帽子口罩,塞上通讯耳机,“说是有货下来,也不知道是有不该来江南的货,还是别人抢了江南的货。从宿迁来……毒品?我们没有从宿迁来的货,不会是有人截胡江南吧?太不讲规矩了。”
这谁知道。
严城叹了口气。
渝水码头的仓库传来密集的枪声和铁架迸裂倒地的声音,中门大开。
贺昭提前把人放到仓库外围,一脚油门撞开仓库铁卷门和杂物,压着一个穿着花哨的人撞到了墙上,直直拦在双方中间。
贺昭拖着流星刀,背过火力跳下车,刚下车被枪口就对上了脑门,他一背身躲过子弹,拐腕用刀击破枪身钉穿了那人的手背,一腿把人贯穿在铁架子上。
火星子点燃了卡车里的炸药。
一股热浪震碎了周遭的铁屑铁架和玻璃,从人们露在衣服外的肌肤舐过去。
人们掩着脑袋震得趴到地上。
“你在哪?”贺昭看了一周,看到了子弟兵的军装和对面穿着杂牌衣服的叫不上名号的人。
子弟兵只有寥寥几个,加上里面的飞雲也不超过八个。如果排除倒地身亡的人员,那么就只有五个了。
“冰库。”耳机里传来飞雲的声音,“同事在外面抢夺毒品。”
贺昭:“烧了得了!”
“归队处理!这是规矩!”
“我烧。”
飞雲甩出一句话:“你也不行!”
“屁事真多啊。”
枪声紧跟其后。
贺昭借物躲闪着往冰库跑去。
严城和其他人掩护。
“贺哥,注意安全,那里丧失了射击视野。”
贺昭才走近冰库就看到杂物后起码有七八个枪眼在追击着飞雲,飞雲被堵在冰库深处出不来了。
十点钟方向只发出一个枪声,其余枪声来自五分钟方向。
那是一个装海鲜的仓库。
子弹把贺昭逼退了回去。
他扔了个烟雾弹和闪光弹,趁着烟雾四起,用飞抓钩的铁链撩起一边的铁锤往五分钟方向飞了出去。
那里泵出几朵血花。
铁锤呼呼生风,以难以阻止的物理力量撞碎了冰块击倒了藏在后面的枪手。藏在里面的毒品和海鲜溜了一地。
子弹开始朝贺昭的方向密集过来。
仓库外的火力也逐渐转移到附近。
他抡起铁锤又来了几下,仓库里的火力开始变得凌乱,小袋装的毒品像河流一样源源不断落了下来。
贺昭惊讶地望着满仓库的毒品。
居然有最新研发的“冰珠”。
自己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在江南
飞雲趁机翻了出来。
这时,一条强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扼住贺昭的脖子把他拖到在地,照着他的门面抡了好几拳。
随着脑门“嘤——”一声刺响,贺昭眼前炸开青的紫的蓝的黑的光。他摸起刀照着身后刺去,那人把贺昭举起砸在堆起来的冰块上。
那人有着职业摔跤手的体型,贺昭和他体型相差太大。
贺昭护住脑袋,冰块如雪崩一样迎头砸下。
那人照着贺昭的肝脏脾脏踢了几脚,又朝他的脑袋压了几下肘击。贺昭忽然抬手扣住他的脖颈,蜷身翻上他的肩膀夹住他的脑袋,提刀剌向他的脑门。
那人站起身反手扼住贺昭的手,狠狠地往后倒去。
贺昭再次被砸到地上,那人的重量撞到他腹部。
鲜红的血沫透过口罩咳了出来。
飞雲分神用火力逼退搏击手,就在这一瞬间子弹击穿了飞雲的腿。他在剧痛中踉跄几步,被旁边蹿上来的杀手摁住了枪。那位杀手提起飞雲的脑袋,疯了一样把他的口鼻眼都摁到了破碎的毒品袋上。
飞雲挣扎着,不可避免地吸入了“冰珠”。
贺昭终于在烟雾中找回了视野,勉力握住枪打死了压着飞雲的人,逼退摔跤手。
摔跤手扔了一罐不明液体到飞雲身上,和对方枪手迅速退出冰库,冰库门开始关闭。
飞雲行动不便,难以避免地染上了些液体。
贺昭击毙了摔跤手和其中一位杀手。
“快走!!”贺昭把飞雲往外推。
飞雲的额头、手臂和后背尽是冷汗。他身上中的不止一枪。他们冲向门口也已经来不及了。
有人往飞雲身上扔了一根火柴。
大火迅速爬上了他的腿,裹挟出他身体的形状。
“飞雲!!”
“啊!!!!!”
门关上之后贺昭听见门外又响起了好几声枪声,大概是破坏了门控的电源。
贺昭把他扑倒在碎冰堆里。
他痛苦地翻滚着。
贺昭不停地砸碎冰块往他身上覆盖,直到大火熄灭,又扑下去拨掉飞雲脸上残留的毒品,见他的呼吸已经不对劲就自己抱了一块冰,用融化的冰水给他清洗鼻腔口腔。
“冰珠”效力最猛。
飞雲已经提不起一点力气,倒在地上慢慢抽搐起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血染得到处都是。
“我不会出事。你就不同了。”贺昭把他放在更多破碎的冰块里让血液流动得慢一些,撕了衣服给他止血,“别怕,坚持住,千万别睡。我试着破门。”
贺昭轮动铁锤一下一下撞击着冰库的门。
冰库的门被撞得变形,但还是没有打开。他努力了好一会儿也无济于事,连忙回到飞雲身边。
飞雲的眼皮下已经出现了中毒的蜘蛛样血丝。
“哥……哥……”飞雲求生的意识让他不顾一切拉住贺昭,“救我……救救我……疼!好疼!”
贺昭想起周舒瑾曾用影蝶的血来解毒,自己在手上拉了一条口子把血滴在飞雲嘴里。
“跟我说说话。”贺昭鼓励着飞雲,又捡起摔在地上的耳机,希望严城别在这个时候起了夺位的念头把自己扔在这里。
飞雲的嘴唇颤抖着:“我欠你钱……给你……写张支票……支票……或者欠条……”
贺昭试了一下耳机,已经摔坏了。严城大概是知道他们被关在这里,如果久久不来,要么就是起了歪心思,要么就是死了。
“你去飞府……或者子弟兵府兑现……”飞雲继续说着,他奋力扭开脸不去碰贺昭的血。他从来不持强凌弱,从来不欺凌影蝶和鲛人两脉。
贺昭把他的脸扳回来:“好药,别浪费。”
贺昭摘下口罩用手袖擦擦脸上的血,很快就一点事都没有了。
飞雲身上的温度在迅速流失。他要强地没说一声冷,但眉毛和脸上都挂了霜,他冷得直抖。
“冰珠”服用过度本来就会又冷又饿。
贺昭把他从冰块里抱出来,打开自己的外套隔着一条薄衫抱住他取暖。
他本能地贴着有温度的躯壳,把头深埋在贺昭的手臂里——这个小得可怜的庇护所里,好像这样就能躲开外面的伤害。
此时,贺昭已经累得脱力,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用闲散的左手安慰地抚着他的头发,好像这样就能缓解他的疼痛一样。
每当看到飞雲因为任务受伤,贺昭总忍不住对他好一点,这样给自己一种错觉,错觉能从中造就另一个自己,干净一点的,良善一点的,正义一点的,而忘记原本恶贯满盈的自己。
过了一会儿,贺昭感觉有块又冷又硬的东西碰了他的右手指尖。
他睁开眼发现飞雲在试图拿走他手里的枪。
突然,飞雲抓起枪对准太阳穴,神色决绝坚定。
“干什么!”贺昭猛得扭过他的枪。
“砰!”
子弹堪堪擦过飞雲的头皮,鲜血流了下来。
贺昭慌了神,连忙给他的伤口加布料压住。
飞雲嫌恶沾了毒品的自己。
影蝶的血可以解毒,却不能解瘾。
“你发什么神经!要死要活的。”贺昭说,“我就不该让你有力气,一有力气就去想那些条条框框。要死自个儿死去,犯得着把我叫过来!”
那一枪好像穿透了飞雲的灵魂。
飞雲抽动了一下。
贺昭赶紧用手袖抚净他的脸:“一点都没有了,干干净净了。”
有滚烫的眼泪滴到了贺昭手袖。
一滴,两滴……无法停止。
贺昭愣住。
不知过了多久,贺昭被天崩地裂似的声音震醒。
有人开着歹徒的坦克车撵开了冰库的门,然后跳下车。
贺昭抬起枪防卫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是陆羽。前几次任务飞雲不服从调动,他太有主见,被陆羽暂停了调兵权限。
这次任务也是他擅自追踪毒枭的线索追踪到这里的。
陆羽:“走啊!”
贺昭抱着飞雲往门外赶去,这时有一把长剑架在他脖子上了。
“把人放下。”陆羽带着敌意说,“你要抓他做人质”
“你准备给他戒毒”
贺昭建议他还是把飞雲交给自己。
当兵的规矩太多。飞雲吸入了‘冰珠’差点畏罪自杀。
贺昭想找刘客雨替他戒了毒瘾再让他归队。
陆羽并不答应。
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兵就这么交给一个不明底细的人。
无奈之下,贺昭只好把飞雲放下,把自己的名片递给陆羽。
“这样,有需要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陆羽收下名片就把飞雲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