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陆扶渔回去之后,将楚倾也已经答应的事讲给姚迎南听了。
本以为她听完,会因为要离开这里而露出喜悦之情,但是陆扶渔的手腕却被突然抓住,她一抬头,便对上姚迎南关切的眼神。
“怎么了?”陆扶渔不解,“要离开不是很高兴吗?而且之前我没办法带你离开,主要是不知道你未来的学籍、户口这些该怎么处理,现在有了他们的帮忙,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阿姐,”姚迎南深吸一口气,她的眼眶红了,“如果我离开的代价真的是把你卖给楚倾也,我宁愿就、就待……在这里。”
陆扶渔一脸盲然。
卖?
估摸着姚迎南想歪了,她扑哧地笑出声,解释道:“不是,是我确实还挺愿意待在他身边的。你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小孩儿吗?”
姚迎南眸光一闪:“是他?”
“是啊。”陆扶渔挨着她坐下来,轻声道,“所以我不愿意做的事,没人能够强迫我。而且刚好借助这次机会,你可以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姚迎南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上面因为常年的劳作,皮肤比其他地方还要黑一些。
“那你以后……不陪着我了吗?”她低声道。
陆扶渔没听清楚:“什么?”
姚迎南摇摇头,看着陆扶渔,掩饰道:“没有。”
过了两日,秦家突然上门,拉着姚迎南,与姚父姚母一块坐在堂屋里,开始商量着过两天订婚。
事情来得猝不及防,姚迎南一下失了度:“两天后?”
姚母听了,脸上倒是出现几分喜色,因为秦家承诺过,婚后还会再给他家送一头牛。这牛在农村可是稀罕物,养一年长大了,能卖一两万。
“两天后是八月初四,啊呀,这日历上是个好日子,正适合婚嫁!”姚母站起来,在日历上看了看时间。
秦旭皱纹都拉开了:“真的吗?说明这真是一桩好姻缘!迎南过去了,我肯定把她当亲闺女来疼,早日生个大胖小子,也好有个孩子傍身……”
半喝醉的姚父突然插话:“那牛多大?”
秦旭噎了一下,老老实实护回答:“七八个月,养一年就能卖钱了!”
姚迎南面无表情地看起来,看着面前的一切,三人谈论着她的婚事,她又看到站在一旁的姚英才,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三两句话将她卖了,而她竟然连讨论都参与不了。
姚迎南转过身,朝着外面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天下起了大雨。
她淋着雨,径直走到隔壁屋子,站在门口,有些瑟缩地敲了门,两声响后,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焦急的眼。
“你总算回来了!”
姚迎南第一次没有顾及礼貌,踩着湿透鞋子,视线越过陆扶渔,朝着里头看去。
一张桌,三杯茶,楚倾也和兰斯坐在椅子上正浅口喝茶,对于她的到来,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
姚迎南看了眼陆扶渔,干燥的唇瓣微动,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像是在抓救命稻草:“阿姐,带我离开这里!”
陆扶渔眼神里闪过焦急,拉着她坐在自己椅子上,柔声问:“怎么了?”
姚迎南本认为自己不会有任何感觉了,但是听到陆扶渔的声音,她鼻子一酸,眼眶还是红了。
她将事情的始末全部告诉了众人。
兰斯听得怒火中烧,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咱们报警吧!”
楚倾也放下杯子,沉声道:“警肯定是要报的,但是我们要先从这里出去。”
“我们喊上次载你来的那个司机,把我们载出去!”兰斯立马出主意,“不然根本出去不了。”
陆扶渔一直注意着姚迎南的情绪,发现她只有听到“出去”二字,眼神里才会迸发出光彩。她想了想,看向楚倾也:“咱们能尽快出去吗?”
楚倾也拿出手机,按了两个按键,这才回答道:“已经通知好了。明天。”
姚迎南这时似乎清醒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欣喜:“真的吗?”
楚倾也放下手机,意有所指:“当然。我比你更想离开。好了,说下明天离开的方法。”
几人商定后,姚迎南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准备回去。
陆扶渔见着姚迎南情绪的变化,知道对于清醒过来的人而言,如果不能离开,生不如死。
而她,这次穿成一棵野菜的她,不得不承认,这次只能依靠楚倾也。
“谢谢你。”陆扶渔认真道,“楚倾也。”
楚倾也不解地看向她:“为什么?”他垂下眼帘,“我不需要你的道谢。”
兰斯看着两人,吐槽:你当然不需要道谢了,你只需要早恋!
陆扶渔没作声,脸上露出小梨涡:“明天见啦。”
“你不能留在这里么?”楚倾也轻声开口。
陆扶渔看了眼姚迎南远去的背影,看起来像只孤独的影子,她叹了口气:“我得去陪她。”
楚倾也垂眼:“不过也快了。”
陆扶渔:?
她不明白楚倾也的话,但是看着楚倾也转过身,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样子,她咽下了自己的问题。
转过身的一瞬间,陆扶渔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些东西释然了。
第二天一大早,姚迎南想着楚倾也安排的计划,背上空背篓,带上陆扶渔,刚准备出门。但她一打开房门,便看到门边露出一双脚。
姚迎南视线往上移,从脚底到上半身,直接对上姚母审视的视线。
陆扶渔在篓子里,透过缝隙,心里觉得纳闷,平时这么早,姚母还是呼呼大睡,坐等迎南给他们做完早饭才起来,怎么今天早上起这么早?
难道她知道他们的计划?
脑海里刚浮现这个念头,陆扶渔赶紧自己否定了。
不可能。
大概是长期以来留在身体里的本能,让姚迎南还是本能的后退两步:“妈、我要去摘菜做饭了……”
姚母上下打量她一眼,让开半边身子。
姚迎南赶紧从她旁边擦过去。
“等等!”
姚迎南快步离开的脚突然停在原地,她僵硬地回头,心下十分忐忑:“怎么了?”
姚母走上前,她比村里的其他同龄人更爱美一些,头发用发圈上的网弄个成花苞,扎在脑袋后。但是她一步步向着姚迎南走来时。姚迎南却觉得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生养自己的亲妈,更多的像是一只洪水猛兽,等待着将她吞噬。
“迎南啊,我怎么看你对这桩婚事不是很满意啊?”姚翠往她身后的篓子一看,“我们当大人的,不还是为了你好!那秦家家底也不错,你嫁过去也不会吃苦!以后都是享福!”
姚迎南低着头,听着自己母亲的话,差点恶心吐了。
要不是昨天她在现场,要不是她听到秦旭的话,她还真以为姚翠是为自己好!
但是尽管内心再怎么反感,她还是要装作很柔顺的样子,低眉顺眼:“是的,我知道妈你是为我好!嫁给好人,是我以后的仰仗……”
姚翠听着,发现这个女儿不像之前那段时间中了魔一样的不听话,满意的点头。
“是啊,你看你嫁给我爸之后,不就过得很开心吗?”姚迎南抬起头,嘴角咧出笑,“生了我弟之后,这家里后继有人了……”
姚翠最开始听着,还觉得是那回事儿。后面怎么越听越觉得姚迎南话里有呢,她刚准备再问问,但姚迎南似乎说够了。
“妈,时间也不早了。我再不去地里面,待会儿我爸和弟弟起床吃不到早餐了!”她话一说完,便匆匆朝着和楚倾也约定的地点走去。
姚翠看着女儿的背影,面上闪过一丝纠结。
虽然女儿表现得没什么反抗的意思,但是昨天听到一半就跑出去了,万一现在是做戏怎么办?
这英才的以后还要念书,结婚……不能有损失!
姚翠想着,赶紧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姚父昨晚喝了酒,现在一身酒味,呼呼大睡。
姚翠从枕头下拿出丈夫用的老人机,一手攥着,赶紧跟在姚迎南的身后跑去。
姚迎南背着背篓,行走在这山间。
这是第一次,她认真地观察周围的风景。
“你今天要逃走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姚翠发现。”陆扶渔爬到背篓口子,小声贴在姚迎南的耳边说道,“我觉得你们这村像是蜂巢一样,一旦有一只蜜蜂出事,其他的疯子就会闻声而动。”
听着陆扶渔的形容,姚迎南心里莫名地感到一阵恐惧。
因为她想到了以前的胡老师,那么热爱自由的一个人,难道真的没有试图逃跑过吗?
但是现在,她却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安之如怡。
姚迎南正想着,耳边却传来陆扶渔的轻呼声:“到了。”
闻言,姚迎南急忙回神,看向前方。
夏季的早晨,山间空气带点水汽。
姚迎南看着不远处的正在看表的楚倾也,晨光熹微,映在他的侧脸,清晰又深刻。
那人背着光向着她一步步走过来,面容逐渐清晰,紧接着,他站到她面前,对着她伸出手。
姚迎南:“什么?”
楚倾也抬眼,语气平淡:“野菜。”
姚迎南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转过身去,方便楚倾也从篓子里拿出陆扶渔。
陆扶渔急忙说道:“要不我还是变成人吧?咱们一块走。”
楚倾也趁机将野菜拿到自己手心,手指微合,但手腕却是绷直的:“不用。”他吐出一口气,接着阐述自己的理由,“你变成人还要自己走,但是如果是野菜的话,还可以休息休息。”
陆扶渔:“对哦。”
她在楚倾也的手心翻了个身,发现还挺顺溜。
兰斯看着前方手捧着野菜,独自行走的楚倾也,感受到兄弟心里的苦涩。他叹了口气,问身旁的姚迎南:“你表姐呢?她不和我们一块走?”
姚迎南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兰斯还不知道这事。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表姐说开学了再走。”
兰斯长叹一声,心里为楚倾也点蜡。
没办法,注定早恋不了。
这疑似曾经约过会的对象现在都不见人影了,也不跟他一块离开,这不是妥妥要异地了吗?
“我们这是去哪儿?”担心兰斯再刨根问底,姚迎南赶紧转移话题。
“楚说这山路不好开进来,而且在村口会被发现,所以我们从这座山绕出去,另一侧司机就在那里等着咱们。”
姚迎南这才了然:“可你们东西都没有带吗?”
兰斯不在乎的摆摆手:“楚说不能被你们这里的人发现我们要离开,如果我们走的话,你也走,别人发现了会阻挠我们!”
这些话和阿姐刚才同她讲的一模一样。
姚迎南默默将这些话记在心里,但是却不由自主地开始羡慕起来。
什么时候,她能像……她的视线挪到楚倾也的背影上,像楚倾也一样,跟上阿姐的步伐呢?
几人往山上走着,殊不知,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人收在眼底。
她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几人离去的背影,随后拿出手机,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