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
陆扶渔悄悄地跟在姚迎南身后，只见她又来到了上次两人谈话的河边。
姚迎南坐在河边，脑海里不停地回想刚才遭遇的一切。
本来她觉得上次在河边的姐姐是骗她的，但是现在……村里突然来的两个人说的话，他们的行为，似乎都是在告诉自己，那个姐姐说的可能是对的。
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么一个地方……
是了。
凭什么，她要为自己的弟弟付出一切？
姚迎南正想着，身后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想试试吗？”
姚迎南转头看过去，发现又是上次在河边救她的姐姐，她抿了抿嘴，不发一言。
陆扶渔看到她眼睛里闪过的挣扎神色，觉得比上次时好多了。
至少证明了她最起码升起了一丝改变的念头。
大概是楚倾也他们的到来，给了她冲击力，陆扶渔猜想。
她故作轻松的走到姚迎南身旁，和上次一样，蹲坐下来：“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灵吗？”
“什么？”姚迎南疑惑的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人，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相信吧，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但是大家都相信，所以我也相信。”
陆扶渔认真地说道：“我不是问其他人的看法，我只想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姚迎南沉默半晌，抬起头，看向陆扶渔，吐出三个字“不相信。如果神灵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我总是会觉得不开心？我以前不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不孝顺，不顺从我爸妈的心意，但是我今天好像觉得并不是这样的。”
“那你看看我……是什么？”
话音刚落，只见一到微弱的绿光闪过，像是这夜色见飞出来的萤火虫，紧接着，一株野菜站在河边。
看到这一切，姚迎南的嘴唇不自觉地微微开张：“你……”
陆扶渔重新回到她身边，真诚地看着她，语气诚恳：“我是特意来帮你的。”
听着她的话，姚迎南的眼睛里露出点点亮光，好半天，她才低声道：“是因为，我想逃离这种生活。”
陆扶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上一句，她为什么觉得不开心。
她笑起来，伸出手摸摸姚迎南的头，安抚她：“没关系，你才15岁，一切都来得及。”
姚迎南看向她，语气中充满不确定与自我怀疑：“真的吗？”
陆扶渔点头，温声道：“当然啦。”
楚倾也回到房间后，想了一会儿，给兰斯发了条微信，让兰斯把下午的菜钱送到隔壁去。
兰斯刚从钱包里拿出两张钞票，正准备出门，楚倾也也走了出来：“我和你一块去。”
兰斯挤挤眼：“这点小事，你都要跟着一块去！唔，你是不是……？”
楚倾也扫了兰斯一眼，兰斯立马噤声，乖乖地充当钱袋子。
两人走到隔壁，敲敲门，过了好半天，门才从里面慢吞吞地打开。
楚倾也抬眼看过去，开门的是个中年妇人，短发，吊梢眼，左边唇角长了颗大黑痣，脸上沁着一股不耐烦的神情，但一看到来人，立马调整神色，眼神里掩盖不住的贪婪。
“小伙儿，你们过来是……有啥事吗？”边说，妇人眼睛不住地往兰斯手里的瞟去。
兰斯刚准备开口，楚倾也拦住了他。
“下午有个小姑娘给我们送了一筐菜，我们想把钱给她。”
姚母一听，脸上挤出笑意：“哎哟，这么客气干啥，给我就行了！”
“麻烦请您女儿出来，我们将这些钱交到她手里才好。”
姚母闻言，笑意一僵，脸上闪过恼怒，但是还是去房间里找了一圈，出来时脸上再次堆起笑意：“你看，这迎南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是么？”楚倾也往室内扫了一眼，语气带着点怀疑。
“是啊！”姚母生怕到手的钱飞了，赶紧说道，“家里现在就我、他爸还有他弟三人！”
“行了。”楚倾也示意兰斯，“既然人不在的话，那钱就交给你了。”
兰斯看完眼前女人贪婪的模样，有些不情愿地将钱递了过去。
一出姚家门，兰斯忍不住说道：“楚，我觉得我们刚才给出去的这钱并不会给到那个女生手里……”
楚倾也垂眼：“我知道。”
“知道你还？！”兰斯不解。
楚倾也并没有回答兰斯的问题，只是话题不对的说了句：“她家只有四个人。”
“so what？”兰斯摊手，他实在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但是楚倾也却并没有解释，只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当然有关系了。
只有四个人……
那么如果陆扶渔真的存在的话，如果她这次的任务真的是帮助那个名为姚迎南的女孩儿，那么她存在的形态无非就两种：
——一种虚拟，一种人形。
虚拟他无法追踪，但是如果真的是人形，要么不出来，出来的话，他只能在他有限的能力，通过排除方法找到她，认出她。
否则、否则……
楚倾也坐在床上，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床头，为他添了几分孤独。
他静静的坐在床边，维持着思考的姿势，许久都没有挪动一下。
否则……他又能如何呢？
过了好大一会儿，楚倾也起身，打开了堂屋的大门。
房里玩手机的兰斯听见开门声，立马跳起来，只看到个背影，他连忙追出去大声喊道：“你去哪儿？”
楚倾也揉了揉自己眉心：“睡不着，出去走走。”
兰斯“哦”了一声，刚想跟上，但楚倾也拒绝了。
“我想自己一个人。”
兰斯只得停下脚步，看着楚倾也远去的背影。
一阵风吹过，明明是初夏时节，风应该是很舒服的，但是兰斯却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冷。
楚倾也沿着村里的路，不知不觉便走远了。
突然间，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声音传进他的耳边。
“那我先教你念书，唔，你现在年纪还小，肯定得先识字。”
楚倾也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旁边密密麻麻的玉米竿，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太熟悉了。
“明天我们再约时间吧。”那声音又继续传来。
楚倾也的嘴唇颤抖起来。
他钻进玉米林中，穿过这层层叶叶，脚步踩在落在的叶子上嘎吱作响。
太像了。
黑夜里，楚倾也看不到前方是什么。
他只能凭借着月光落在地面上，看清地面上的路。
他只能凭借着熟悉的声音传来，指明他前进的方向。
玉米硕大的叶子被他拨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而当他终于穿过那片玉米林，河边的冷风吹来，面前的是一片河流，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阵带着潮湿的河风。
他的面前……空无一人。
楚倾也大步迈到河边的草地上，四处张望，但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刚才是他真的……听到的么？
还有，他在飞机上听到的“牛角村”三个字，真的不是他想象出来的吗？还是刚好旁边有乘客提到这三个字，所以他就自以为自己听到了，实际上都是他的臆想？
突然间，东边的玉米林里传来响声。
楚倾也一眼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放慢脚步，放缓呼吸，朝着那方向走去，生怕打扰了里面的“人”
到了跟前，楚倾也快速的拨开面前的玉米秆，“唧唧”两声，只有虫子的叫声，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
带着希望开始，然后落幕。
楚倾也调整好情绪，又恢复成往常的模样，刚准备回去，突然身后传来怯生生的声音。
“需要我……帮忙吗？”
楚倾也回头一看，看到了姚迎南。
他皱着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姚迎南小声回答：“刚来的，看到你在这里，我就跟在你身后过来了。”
听到这话，楚倾也倒也没显得多么反感。
“既然你没事的话，那我……我就先走了。”姚迎南刚准备转身离开，楚倾也却喊住了她。
“等等。”
姚迎南身子一顿，她没有回头：“有、有事吗？”
她感觉到身后的人在用目光一遍遍的扫视着自己，姚迎南咬紧嘴唇，握住野菜的手不自觉地开始捏紧。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姚迎南转过头，抬起自己的手：“你说这吗？这是我刚才在河边找到的野菜……嗯，我刚才跟在你身后，看到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我就蹲在一旁找野菜……”她眼神闪躲了一下，将手里一把野菜递了上去，“你、你要吗？”
楚倾也看着递过来的野菜，伸出手接过了：“我刚好最近升起了种菜的兴趣。”
眼见面前的人用他好看的手指在看野菜，姚迎南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层的细汗。
那个姐姐刚才还说，他有洁癖，不会看的……
好在楚倾也看了一会儿，又将东西还给她了。
“给，谢谢你。”楚倾也将菜还给姚迎南，又随意道，“这么短的时间，就挖了这么多，你很厉害。”
姚迎南手指僵硬地接过菜：“很、很熟悉。”
楚倾也微笑着夸奖：“何况天还这么黑。”
姚迎南一时没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在她手上的陆扶渔却一秒听懂。
天这么黑，时间这么短，还挖了这么多。
“已经、已经习惯了。”姚迎南开口，“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转过身，刚走两步。
身后的人又喊住了她。
“刚才我已经把钱给你妈了，你回去他们应该不会再骂你了。”
姚迎南立马回头，窘迫地向他解释：“你不用给他们的，那些菜是我送给你们吃的……”
她话还没说完，楚倾也打断了她：“听说你想念书？！”
姚迎南本能的点头，随后立马反应过来：“没，没有。”
楚倾也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毫不在意：“我只是问问。”
他朝着姚迎南走去，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又说道：“很晚了，早点回家休息。”脸上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