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张航在局里熬了个大夜，第二天中午回家吃午饭，不同于昨天的愁眉苦脸，一脸烦躁，今天连饭都吃了两大碗。
“小也，你这两天在家里可以看看电视什么的，不要太客气了。”
楚倾也合上书，看向张航：“不会，这里有很多书，我都很喜欢。”
张航瞥了一眼小孩儿面前的书，看到几个漆黑的大字《困惑数学家一生的几道题》，张航觉得一阵脑瓜子疼。
身后的张爸走过来，笑呵呵地打趣：“你小子看书比不过小也，我看啊，小也以后如果真的往数学方面发展，造诣非同凡响……”
张航嘀咕道：“您儿子以后在警界的发展也肯定非同凡响，哼哼，说不定以后还能有个‘神手’的称号……”
一旁正安静的听着二人说话的楚倾也突然抬头看向张航：“神手？”
张航不好意思的笑了：“这是我自己取的称号，希望我在有生之年真的能够配得上吧！”
楚倾也又念了一次，盯着张航看去。
张航不由得好奇：“你看什么？”
楚倾也看着张航的轮廓，想到他死之前曾经远远的看到一个人，他从新闻里听到，说是警察派出了蜚声中外的破案专家来逮捕自己，那个专家的名字叫什么，他并不知道。他只记得，新闻里的女主持人说，专家一直被外界称为“神手”。
他站在别墅的二楼，透过窗户，看到过那人的轮廓。
“没什么。”楚倾也摇摇头，似是祝福般说道，“你可以的。”
张航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我也相信我可以！”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突然正襟危坐，“我们查到了关于楼英的消息。”
“卷发？”
张航摇头：“我们查过她以往的恋爱经历，她只谈过一次恋爱，就是她现在的丈夫，陈新龙。但是陈新龙是个直发。她身边似乎没有人是卷发，只除了一位……”
楚倾也抬眼看向张航，等待他说下文。
“她那已经死了十年的父亲，天生头发微卷，连带着她一块。”
楚倾也垂下眼帘，正在思考这其中的纠葛。
陆扶渔听到这里，感叹道：“幸好不是什么‘白月光’、‘替身’剧情，不然你们真的太老套了！”
一哥耸耸肩，不做声。
突然像是被卷入八点狗血档楚倾也：“……”
他轻声咳嗽了一下，问道：“那你们查清楚了吗？”
张航摇摇头：“可能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那我还要在这里住多久呢？”楚倾也又问。
小孩儿的问题，让张航不知如何回答。
方如燕已经被收监处理了，据说红星福利院的孩子都会被分散到各个福利院生活，等待着重新被领养。
对上小孩儿不舍（？）的眼神，张航支支吾吾了半晌：“可能还需要几天。”
“哦。”楚倾也站起来，“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叔叔你这些天的照顾。还有……”
“嗯？”
楚倾也看着张航，语气轻飘飘的，但却又能显得郑重：“你肯定能成为你想象中的人。”
然后，再来抓捕我。
消灭我。
通过楚倾也的提醒，警察局很快就查到了楼英事件的前因始末。
张航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整合过来的资料，皱起眉毛。
楼英的父亲是山省著名的数学家，但是无法接受自己女儿资质平庸，在数学上没有半点天赋。他不信自己的基因没有得到遗传，只能逼迫楼英每日地学习数学。
在楼英的童年记忆里，她印象最深的就是父亲那一头卷发。
卷发控制了她的人生，知道她18岁那边父亲病死，给她留下足够她吃穿不愁的遗产。
在她十九岁那年，在大学遇到了数学高材生陈新龙，他爱上她俏丽的面容，和她则是喜欢他傲人的数学成绩。
开始时，一切都很和美。但是婚后，楼英才发现陈新龙是个爱面子的凤凰男。
说不清她到底在他身上寻找什么，但是她利用他的大男子主义狠狠地捆住了对方，让陈新龙成为她的狗，只能在笼子吃蚕食。
婚后几年，楼英一次意外，遇到了她的“好伙伴”方如燕。
在外人眼里，211毕业的方如燕放弃大好前途，拿着每个月两千块钱的薪资支撑着福利院，收养着孤儿，给他们找好领养家庭。媒体大肆宣扬，不明就里的群众觉得她真是现今社会活雷锋。
但是没有人知道，这是只借用着雷锋皮的恶鬼。
她的喜好不能在外界被承认，那她就亲手建造这么一个乐园，属于她自己的乐园。
她收养健康的、身体有残缺的童年。前者给像是楼英这样的人，后者留给她自己。前者的交换带给她的利益不仅仅是这两千块的工资，能够维持她优渥的生活；后者给她带来的利益是实际上的精神愉悦。
而这种愉悦，是在外工作，每日996都无法获得了。
现在，方如燕获得了，还获得一片叫好。
“去他妈的！”张航没忍住，第一次爆了粗口。
社会上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渣滓，才会挡住原本光明的太阳。
张航深吸了一口气，他握住保温杯的手都在颤抖，他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楚倾也那孩子勇敢的去救自己的朋友，从而将这件事捅出来，还有多少事会在背地发生，这些人还能为非作歹多少年……
想到这里，张航对着一旁出警回来的同事问道：“楚倾也之前说，方如燕房间里有个小孩儿，她找到了吗？”
最近正围绕着周围搜索的警察，取下帽子，叹了一口气：“没找到，不知道去哪里了。按理说，一个小女孩儿不可能跑那么远的，但是硬是没找到。”
张航了然地点点头。
随后拿起车钥匙，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这段时间把他忙坏了，接下来这三人一块送上检察院，后续的事件都能够按照程序走。
张航开车准备回家，手机上发来通知，他一看，是同事发过来的，说的是已经给楚倾也找到合适接收的福利院了，不日便将他送过去。
张航想了想，在街角拐角处停了下来，进了蛋糕店买了个大蛋糕，只不过这蛋糕颜色是粉紫交织的奶油，上面插着一个动漫人物——穿着蓬蓬裙会魔法的叶罗丽公主。
张航满意地哼着小曲，提着蛋糕上车。
回程的路上，联想到小孩儿看到这蛋糕时兴奋的表情，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
而楚倾也坐在房间里的书桌上，正在看书。
这两天张爸好像突然找到了教学的热情，刷刷拿了好几本数学理论方面的书，也不管楚倾也能不能理解，直接放在他桌面上。
楚倾也看着张爸那渴望他看书的眼神，即使他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拿着看了起来。
但是他稍微的走神，还是被吃瓜的陆扶渔和一哥发现了。
“真是活该他是男主！”陆扶渔感叹。
一哥：？
“你看他的手，一直都翻页；你看他的眼，半秒都不眨，”陆扶渔说，“之前我上班摸鱼，就是这样做的……”
一哥捂住嘴恍然大悟：“天呐！真不愧是我鹅子啊！明明不想看书，为了满足老年人的请求，硬生生的逼迫自己看这书，这是多么高尚的情操！”
陆扶渔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确实。”
默默听完两人对话，其实只是因为上辈子闲着没事，看过这些书，所以压根儿不想翻的楚倾也：“……”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当演员的天赋？！
这两个“东西”未免也太好骗了点。
楚倾也站起身，刚走出房门，准备倒杯水喝，只见门口处传来动静，他抬头看过去，就看到张航脸上露着高兴的神色，手上提着粉色包装的盒子走了进来。
一见到楚倾也，张航连忙献宝似的将手上的盒子捧起来，放到餐桌上，伸出手招徕对方：“快来，我专门买给你的！”
听到这话的楚倾也愣了一瞬：“给我的？”
“对啊，赶紧打开！”
楚倾也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一步，但很快恢复过来，脸上露出笑意：“谢谢叔……”手指扯下绑带，盒子一打开，一个动漫人物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头粉红色的长发，头戴王冠，手拿魔杖，眼睛毫无神韵，呆滞可怕。
张航还在一旁自顾自地说：“店员和我说过，这是当下小孩子最喜欢的人物，都梦想着成为这个……呃……”他看了一眼楚倾也，僵硬地吐出两个字，“公主。”
楚倾也：“……”
陆扶渔&一哥：“哈哈哈哈哈哈！”
楚倾也听到两个东西放肆的笑声，他眨了眨眼睛，伸出手用切刀切了一块蛋糕，递给张航，声音又乖又软的：“我喜欢的，张叔叔。我只是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蛋糕……唔，在我很小的时候好像吃过，但是记不清楚了……”看着张航吃进去一口，他渴望的问出两个字，“甜,吗？”
张航顿时感觉嘴里的蛋糕，难以下咽，因为他的喉咙太酸涩了。
一哥弱弱地举手：“我们刚才不该笑的呜呜呜！”
陆扶渔叹了口气：“我真该死啊！”
楚倾也满意的笑了。
他从来不是个吃亏的人。
张航思索了半天，还是将明天要把他送去新的福利院这一消息告诉给了楚倾也。
他格外留意小孩儿听到这消息时脸上的神情，唯恐他不开心。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小孩儿似乎情绪稳定得可怕，又或者是默默接受了要离开的事实，只是淡淡的点头。
“张叔叔，我这板块蛋糕可以留下来吗？”楚倾也只吃了半块，剩余的半块留了下来。
“当然可以！”张航内心充满了负疚感，“这些你都可以带走！”
楚倾也摇摇头：“不用了，新的福利院那里的冰箱不够，要保鲜食材。叔叔，这些还是等爷爷奶奶买完菜回来，你们吃吧。”
从始至终楚倾也都没有表现出难受的情绪，但是张航却越发的觉得不得劲。
他突然恨自己的渺小，自己能力不够。
身为一个警察，在护佑人民生活平安的时候，却没办法去给一个小孩儿遮风挡雨。
楚倾也手里拿着蛋糕默默回到房间，他坐在书桌面前，将蛋糕放了上去。
“我鹅子留这半块蛋糕干啥？”一哥好奇发问。
陆扶渔猜测：“小孩子嘛，晚上容易饿，估计是想着晚上吃……”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脆生生的说话声。
“奥特曼……呃哥哥？”楚倾也有些踌躇，“你可以吃啦。”
陆扶渔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哥推了她一把，她这才如梦初醒，指了指自己：“奥特曼……哥哥，是喊……我？”
楚倾也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努力去和未知生物（？）交流又害怕的情绪差点崩坏，他重要的话难道不是后半句？这两个东西怎么回事？
一哥生怕陆扶渔记恨自己鹅子，急忙解释：“是啊，地球上看的奥特曼性别都是男的，所以我鹅子这么喊你也没错……而且你看看，他这幅想要和你交流，又不敢和你交流，硬要鼓起勇气和你交流的踌躇神情……啧啧啧，让我想到一句诗——”
陆扶渔：“什么诗？”
准备洗耳恭听的楚倾也：“？”
一哥咳嗽两声：“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陆扶渔：“……”
楚倾也：呵呵。
楚倾也听着这句诗，若有所思。
这段话来自赛林格的《破碎故事之心》，所以这两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其实是……人类？而且还是来自和他具有相同文化背景的地球。
一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一顿操作猛如虎，真相暴露二百五。
得到自己想要探索的信息，楚倾也“不小心”将书本碰到了地面，发出清脆“砰”的一声，顺利抓取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楚倾也弯腰捡起书，用手拍了拍，接着表演。他眨了眨眼睛：“您有吃过蛋糕吗？甜甜的，可好吃了……”
“您可以上我的身，尝一尝！”说着，将蛋糕往自己面前再次挪动一下，刚好放在自己中间，“嗯，但是我吃过一小口。”
“您也是用我的身体吃东西，应该不脏的。”他脸上带着虔诚的神情，像是献祭的圣徒，等待着他的神光临。
这一刻，陆扶渔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她再次应了楚倾也的邀约，使用他的身体，用叉子叉起一块蛋糕，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蛋糕入口细腻又绵柔。
“好吃。”她认真的评价，像是履行什么承诺般，她又附言，“好的。”
一哥双眼放光，心里羡慕嫉妒恨，恨它不是人，只是个狗系统！
楚倾也要走的这一天，最舍不得他的是张爸张妈。
张爸嘴里念叨着，小孩儿走了，再也没人陪他这个老头子聊数学题了。
而张妈则是想着，每次小孩儿洗完澡，她再进去卫生间，都能发现卫生间地面上的水被拖得干干净净的，比用过之前还干净，叹了口气。男人们或许粗心大意没发现，但她却早就注意到了，这孩子不愿意麻烦其他人……可能是觉得他们还不是他的亲人吧。
红星福利院里出来的孩子会被分到绿城各个不同位置的福利院内，楚倾也和小卷毛刚好被分到同一家福利院。
这所福利院名为团结福利院，地理位置也是靠近绿城的郊区地带，离市区30公里左右，总占地面积1000平米，所以容纳的孩子不算特别多，只有20来个。
楚倾也和小卷毛是由张航送过去的，临走时张航依依不舍的道别。
看着穿上新衣服的楚倾也，小卷毛在一旁突然开口道：“小也，你和张警官的关系很好吗？”
楚倾也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卷毛，他哈哈一笑：“我是看到他给你买了衣服啦！他和你关系这么好，他为什么不收养你呢？”
楚倾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拿着包走进了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