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万向初试占卜
万里碧空如洗,咫尺袅袅人家,简室外的街道虽然不是主路,但行人并不算稀少,不时就会有三三二二的行人路过,如果隔壁家阿婶的嗓门足够大的话,那么简室内的老相师和小相士则会听得清清楚楚,想拉下几个字也难。
只是这会儿这一老一小有都些忙,小的没空开门看看东家的狗狗为何嗷嗷不止,老的更无心理会对街一家又在拌什么嘴。
“师父,这个要带么?”小雾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外袍问道。“还是带上吧,毕竟夜里难免有凉。”这自问自答的模式行云流水都成一套体系了。
老相师在专心自己要紧的东西,并没有分神搭理自己的徒弟。
“师父,您这次外出是要多久啊?”。
无人回答。
“师父,您这次外出是要多久啊?”。
无人回答。
“师父~”小雾双手做成个扩音喇叭高喊道。
老相师看着自己的徒儿,长不大,真是长不大。
“为师此次外出需要好些时日,你在家好生照顾自己,我教你的《天寅论》你要勤加学习,回来时我可要考你。”
“……”小雾有些不敢应答了。
“嗯?”等待回答的声调提高了八度。
“好的,师父,好的,好的,没问题,师父放心。”小雾忙不迭地回应,他可不想屁股再开花了,上次的后遗症刚好,现在只是想起来都觉得疼。
送走了师父,小雾没由来的有些心情失落,感觉此次并非寻常,但又说不上哪里怪怪的,边低头边愁眉不展的往家走,完全没注意到一个鬼鬼崇祟的身影已经盯上他好一阵儿了。
等到他摸口袋拿钱买烧饼的时候才发现钱袋不见了,慌慌张张的翻遍全身也未找到,这令他真是有些惊呆了,那可是他这些天的饭钱呐!于是小雾赶紧回到家里把屋内简单的陈设全给霍霍一翻,却仅找出几玫铜币,想想往后的日子,咦~那是得多难挨啊!
在门口的坎台上,小雾干巴巴的坐着,头绪则陷入苦思冥想中,未来可该怎么度日:
占卜?他不精通,没有到可以外出摆摊的地步。
找人求助?向儿妹妹会怎么看他呢,师父一走他一个人连生计都无可奈何了?
打野味?这里距山岗还有些路程,来回加上打猎可不是数日就能完成的,况且他虽跟随师父学武艺,对付一般的田鸡野兔没问题,遇到猛兽自然是抵抗不过。
该不会沦落到乞讨吧?!可恶!可恶至极!居然让我如此困窘!不行,一定要找到偷我钱袋的人。
少年的志气有时候特别灼热,让他一刻也不能等待,就连飞奔时周身的风响也在为他而簇动。
还是那条街道,小雾在熙熙攘攘的人流当中徘徊着、观察着,却犹如疑邻盗斧,根本辨认不出什么来。仔仔细细回想起当日的情境,他拜别师父后独自一人回家,心不在焉之时被人盯上。
对了!他何不情景再现!引蛇出洞!
于是乎街道中就多了一个愁眉不展的少年,他漫散无度且若有所思的自顾自行走,全然不管身旁发生的一切,被身旁路人撞到也满不在乎的模样。
第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又过去了。
直到第三天,终于,成功了!!!
他那故意显露在外的钱袋子如偿所愿的被别人“拿”走了。
然鹅儿,悲哀的是,事情是他在回家之后才发现的!
这下真是赔了夫人又赠兵!
他彻底身无分文了!
痛心疾首啊!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这个时候想起《天寅论》,什么时候不好复习,偏偏这个时候,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脑袋勾了芡,小雾内心不停的鞭挞着自己。
万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像一条小狼狗似的恶狠狠地盯着《天寅论》一动不动,深仇大恨也不过如此情形了。
其实万向有时候挺郁闷的,家里有个脑袋被驴踢过的,无奈外面这个也是,哎,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呦,遇到这两个家伙。
不过惆怅归惆怅,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
见他实在是恼急了,万向便提前把《天寅论》收走,“嗐~,这个你要是不想要就归我好了,我可不嫌弃。”
“拿走。”几乎是咬牙切齿蹦出来的词。
万向毫不客气一把揣进怀里,为了它的安全,还是暂时替他保管一阵儿吧。
拿完书,万向在他旁边左晃晃右蹦蹦,他才不需要安慰呢,过了一会儿万向悠闲够了,不由分说一把拽过他,半拖半撕扯地酿跄进了一家附近的饭馆。
“呼~,拽你可真够费劲的。”万向耶揄道,但也是实话实说。
店里伙计见来客了,立马招络起来。
“来只大烧鸡,再加几道小菜。”万向对伙计说道。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吃食就摆满了大半张桌了,香味勾起魂来也是让人煞费定力的,它无时无刻无孔不入的在引诱着这个饥肠辘辘的少年。
“不是白吃啊,待会帮我个忙。”万向在小雾开口前抢先说道。
小雾见状,也不客气了,他的肚子早就瘪了,而且这鸡腿的确是美味,香是真香。
看着对方大快朵颐狼吞虎咽的样子,万向满意的拍拍对方的肩膀,说道:“对嘛,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小雾看着对方不怀好意的笑容,眉头忍不住抽抽了两下,差点噎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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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打了几声饱嗝的小雾,一边伸耳认真听着万向说的话,一边揉搓自己那圆滚滚的肚皮。
万向的话很短没几句就结束了,反倒是他开始变得吱吱唔唔的了:“……可是……这……唉呀……”
一见他这状态,万向忍不住的立马给上一记飞脚。
“哎呀~”没得防备突然被来这么一下,小雾条件反射的叫喊了起来。
歘~,又来一记。
小雾边躲边回应“我答应我答应,别再踢我了。”别说别揉他的屁股,在家被师父打,在外被朋友打,小雾的屁股算是保不住了。
“其实这个也是我突发奇想来着的,我知道老相师很厉害的,虽然你是个半吊子,但我觉得可以勉强一用。”
“好呐,我都答应你了。”小雾不是不想帮忙,只是对自己的卜算能力……,这么说吧,如果满分十分的话,自我怀疑的程度就达十分,也难得万向这么看得起他。
“不过,你得容我准备一下。”
两人约定傍晚时分相见,便各自回了家。
小雾回到家里,赶忙翻箱倒柜的把师父卜算的卦签拿出来,暗自揣摩了一阵儿之后又把竹卦放了回去,然后又从柜子里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个匣子,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知道里面肯定是宝贝。
然而物什并不复杂,简单的铺设完毕,小雾便从拿起一本泛黄的古籍开始一目十行的看起来,原来啊他是临时抱佛脚,突击复习呢!
酉时刚过还未超一刻万向就来了,看了看面前从没见过的礼器有些惊讶了,遂双手捧着打量了起来。
一盏古色带盖的陶钵,钵身画有一只睅目野猪,双手相拢刚好可以合起的大小,钵盖材质像是某种青玉制成,看色泽质地就知道非同等闲之物,旁边还有一把带有獠牙的彘形礼玉,形状大小并未超过手掌,还有一件青铜面具,面具的五官位置与成年男子的面部并无二致,只是外貌凶煞的很。
万向调皮的往自己脸上一罩,刻意用阴沉沉的腔调说道:“尔等何人,从实招来,胆敢有半句虚言,定惩不饶。”
小雾十分配合:“我本卜祭为汝,奈何反耶乎。”
“我闻汤有七名,尔亦多名?”
“不曾。”
说罢二人互相默契地大笑起来。
万向是抱着希望来占卜的,自然希望能成功,原本以为只是寻常的抽个签,解一下,没想到占卜方式居然还不一样,这显然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
小雾试着向她讲解了几句,什么千万不能亵渎占卜礼器啦,什么斗魁图像其实是神徽啦,什么礼玉其实描绘的是星辰北斗啦,什么豚祠司命啦……,对于这些从未听闻过的东西,万向一脸懵懂,只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让我占卜的具体是什么事情吧。”
万向悄咪咪地趴在小雾耳旁嘀咕嘀咕好几句。
“啥?你要算的是这事?”
“不然呢,我已经试过很多种方法了,为了印证结果的绝对性,现在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要加试。”
“嗯,我一定帮你。”小雾见万向如此认真,便也态度坚决。“不过待会你可要忍着点疼。”
两人席地相对而坐,调整心态——至诚至灵才行。
眼神确认过可以开始之后,小雾戴起了那副青铜面饰,接着便执手拿起礼玉。
气氛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别怕。”他担心自己所佩戴的面饰吓到万向,便开口安慰道。
万向本来没觉得什么,被他这么一安慰,反倒紧张了起来,她砰砰的心跳声也变得震耳欲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