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酷吏疯恶纪
“如果女人当了皇帝，那天还不塌下来，真是不知廉耻，哼！”
东都洛阳醉仙楼一个包房里，几个文人正在褒贬时弊，其中一个说道。
另一个痛饮了一口酒，气愤地附和道：
“哼，这个妖婆推行告密制度，那些奸猾市井之辈，各个就像疯了一般！”
这时一个面色怯懦的书生赶紧阻止道：
“嘘！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叫他们来举报我，君子当立于天地之间，不惧危墙之下！”
话音刚落，房门“咣！”的一声，从外面被一脚踹开了。
“就是他们，他们想造反！”
一个小贩打扮的猥琐小胡子男人，指着几个书生，大声喊道。
身旁的衙役，立刻喊道：“把他们这些逆贼带走！”
话音一落，数个衙吏，又是刀，又是绳子的上前将他们绑了起来。
几个书生拼命喊着：“你们干什么，还有王法吗？”
“为什么绑我们，我们犯了何罪？”
“长官，我们什么也没干，只是发发牢骚！”
领头的衙役根本不管他们喊什么，连踢带拉，就将他们带走了。
出了醉仙楼，带到街上，敲着锣打着鼓地喊了起来：
“捉拿逆党，必有重赏，谁若告密，谁就当官！”
街道两边的百姓，纷纷抓起能抓的东西，砸向被绑着的犯人身上，
脸上甚至带着狰狞的面目，边砸边高喊着：“打死他、杀死他、灭他全家！”
刚才还在房间里愤世嫉俗，如今却被汹涌的百姓，一片憎恨声，吓得想死。
这样的告密、抓捕、游街，再到后面的审判、定罪、斩首，几乎是天天可以见到。
百姓们也都被调动了起来，纷纷到处去听、去编、去告密，尤其是洛阳城里的百姓，几乎都不去生产干活了，全都投入到了告密的事业中去了。
整个洛阳城，风声鹤唳，市面上的买卖也越来越萧条，
人人自危的环境下，普通百姓害怕被诬陷、被连累，每日活在恐惧之中。
只有一些有些胆量的良心商家，顶着压力继续经营着自己的买卖，勉强度日。
幸好的是，这些天天憋着告密的市井流氓，总算还有些脑子，知道他们还需要吃饭，不能把所有的买卖都砸了。
洛阳城里的监牢，几乎都住满了，以周兴为首的酷吏，在武则天的授意下，
每天都在进行着各种的审讯、大刑、招供。
上报武则天后，那些心存逆反的官员，不是斩杀，就是流放。
除此之外，这些酷吏背着武则天，将他们的私人恩怨也带进了公堂。
无数冤屈的百姓，也被抄了家，砍了头。
他们强抢财产不说，而且还强抢良家妇女，即使已经成为人妇，甚至母亲，只要他们看上的，都抢走霸占。
尤其是那些失势的富贵人家之女，也不得不屈服于他们的淫威之下。
他们的残暴罪行，不断地刷新，不断积累，有良知的大臣却根本不敢过问。
皇宫大院中，那个让人恨，让人爱的铜轨，每日都会有人来光顾。
每次上朝，大臣们集体经过时，无不神色紧张，私底下唉声叹气。
“看，有人朝告密箱投信啦！”
“哎，真不知道今日又会有谁倒霉啦！”
这个铜轨，正是告密制度一部分，被称为“轨检制度”
大铜轨是由铜金属做成的一个四方器械，四面各有一个可以投信的口，
每个口的功用不一样，南面红色的口，是投意见信的；
东面蓝色的口，是投求官信的，想毛遂自荐个官做，就投信此口；
西面白色的口，是投伸冤信的；
最受欢迎的正是北面的黑色口，是投告密信的。
此刻正好有个衣衫褴褛，但目光之中，充满贪婪邪恶的流民，向告密信口，投入了一封要命信。
此时，大臣们都不敢正眼看那个流民，生怕被他发现而惹来不必要的灾难。
“你们听说了吗，打造铜轨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叫鱼保家，这么著名的人物，你竟然不记得了！”
“他怎么啦？”
“他被人告密，给叛党徐敬业打造兵器，被斩首啦！”
“该！”
“活该，斩的好，自作孽不可活，谁叫他打造铜轨的！”
“又不是他的主意，他也是受害者！”
“住嘴吧，此话你都敢说，活得不耐烦了？”
“你！”
“快走吧，那个告密的人，在看我们呢，现在这些人可都惹不起！”
“哎，也不知道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还要多久，造孽啊！”
“嘘！”
“祸从口出，说话要慎重！”
……
不远处看着这些大臣步入朝堂的一些侍卫，远远地议论着。
“你说，他们这些扑鬼（），每天死几个，那什么时候死绝？”
“这你就不懂了，死一个后，马上会有新的扑鬼补上的，无论什么年月，找死的人，总是源源不断的来找死，嘿嘿！”
“哎，真搞不懂，既然他们也知道，早上来上朝，晚上可能就回不去了，那他们为什么还来？不怕死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他们有他们的理由吧，我等当兵的，怎么能理解！”
“还有不怕死的人吗？”
“这又是你不懂了，听周兴周大人说，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折磨！”
“哦，周大人说的对，哎，我们可千万不要得罪周大人，不然落入他的手里……”
“那就是个死，如果我被周大人抓，我立刻就说，我招，您说吧，让我招什么？”
“嚯，昧着良心的话，你也招？”
“你还别瞧不起人，到时候那些刑具，一提名字，不用上刑，你就尿裤子啦！”
“真的！太可怕了！”
与此同时，远在他方的狄仁杰，利用查案之便，躲过耳目，假扮走街郎中，悄悄地拜访了在巴州被软禁的庐陵王李哲。
毕竟出身富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哲生活总算无忧。
但此时的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全都变了，和初登帝位时的意气风发，全然不同。
不但身体瘦了许多，脸上更是突显憔悴。
而他的最大痛苦在于，每日都担心，家里突然冲进来武则天派来的內卫，然后像对待章怀太子那样，让他“自缢”而亡。
这一次，看到狄仁杰冒着欺君的生命危险，前来探望，百感交集之下，痛哭流涕。
一番诉说衷肠之后，时候不早，狄仁杰再不走，就会被怀疑，于是临别赠言。
狄仁杰对李哲说道：
“殿下，不要过于焦虑，保重身体，活着就有希望，臣相信，先帝在天之灵，一定会护佑殿下重见天日，太后现在对付的，都是意图谋逆、反对她的人，只要殿下不做任何让太后怀疑的事，虔心思过，臣定当竭力保护殿下！”
李哲抹着眼泪，感动地说道：“我会谨记大人的教诲！”
君臣二人以泪别过之后，狄仁杰便怀着使命，离开了巴州，暗中前往神都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