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放过骆才子
天色已晚，狄仁杰借口再来，便回客栈了。
当夜，想了一晚上，想了大段说辞，准备第二天上灵隐寺找骆宾王。
第二天一早，突然有人闯入客栈，高声询问狄大人。
狄仁杰穿戴好了之后，出来迎接。
原来是洛阳官府发来的文书。
狄仁杰打开一看，刚看一会儿，便一把将文书，抓成了一团，
同时眼睛紧闭，不忍再看。
旁边的随从，看着狄仁杰难过的样子，赶紧问道：
“老爷，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狄仁杰转身朝自己的客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准备一下，我们回洛阳！”
临走前，写了一封书信，托人给骆宾王送去，信中说明了不辞而别的原委。
就这样，狄仁杰带着遗憾，启程回神都了。
回到神都，狄仁杰立刻约了姚崇张柬之桓彦范等人，一同聚在张柬之家开的酒坊里。
“柬之，为什么生意这么差？”，狄仁杰一上来便问道。
“哦，你看到没什么客人是不是，有几天了，
不瞒你说，自从裴炎被抓之后，朝廷到处抓人，百姓藏的藏，跑的跑，
酒坊的生意就冷清了。”
狄仁杰关切地问道：“牵连很大吗？”
“和裴炎交往甚密的官员，统统被抓了，这还不算什么，要命的是，
太后命酷吏周兴，丘神勣之流，严刑逼问，一下又牵连出无数无辜的人，
这真是泯灭天理啊！”
张柬之非常悲愤，但又无可奈何，也只能不停地摇头。
“柬之，不要泄气，想开些，这种朝堂之争，历朝历代都是常事！”
魏元忠安慰道。
张柬之继续说道：“裴炎也算是一代名臣，可惜啦！”
“此次回来，我本来可以带来一个好消息，我找到了骆宾王，他马上就要愿意跟我回来，给裴炎作证，可他还没下山，我就收到裴炎已经被行刑了，所以我就先赶回来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快就行刑了吗？”
“这正是约大家来的目的，说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你走的这些日子，那些酷吏又罗织了一个大罪名，有人供出裴炎要在太后游山的时候，意图绑架太后，胁迫太后交权！”
“有这等事？”
魏元忠补充道：
“还有，在边关戍边的大将军程务挺，被太后派去的禁军內卫降旨扑杀了！”
“程将军他？”
“他向太后为裴炎求情，这个手握兵权的将军，与裴炎私下交好，太后能不怕吗，这还能放过他？所以就……”
狄仁杰无论是心中，还是口中，都无法说出歹毒残忍这样的字眼，
因为他对武则天的感情，干扰了他的说话，他心中充满了矛盾、纠结。
“周兴他们不但编造口供，甚至还炮制了一些实物假证，说在裴炎家搜出了甲胄兵器，而裴炎禁不住严刑拷打，只得招认谋反，再加上武氏兄弟，不停地怂恿，太后也就下令处决了他。”
“难道太后相信这些谎话？”
“怀英兄，这是不是谎话，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要铲除异己，这只是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裴炎逼宫之事，玩儿大了，他是一定要死的！”
魏元忠接着说道：
“怀英兄，你我官小，没资格做裴炎一党的人，这反而救了我们，也算是我们的幸运！”
“元忠，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严刑逼供的危害，无法想象，必须要制止这种手段，不然早晚也会轮到你我！”
魏元忠有些不服，“那你有什么办法？”
张柬之也问道：“怀英兄，如果你能阻止太后继续下去，那你就是李唐江山的一大功臣，天下百姓的大救星。”
“功臣、救星，我都没兴趣，但我会尽我最大所能，阻止更严重的事件发生，
我要去面见太后。”
又过了数日，扬州叛乱终于结束。
这天，紫宸殿朝堂之上，武则天用她那锐利的鹰视眼神，对每一个朝臣横扫了一遍，
接着，便将自叛乱以来，数日来积聚的怒气彻底爆发，大声训话：
“我跟着高宗二十多年，没完没了的操心天下人，
你们这些人的富贵，不都是我给你们的吗？
老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那不都是拜我所赐吗？
然而这些握兵造反之人，就恰恰出自于你们这些公卿之中，
你们怎么能对我如此负心？”
大臣们一听，顿时感觉朝堂气氛沉重了起来，一个个也都不敢说话了。
武则天继续发飙道：
“且卿辈有受遗老臣，
倔强难制过裴炎者乎，
有将门贵种，能纠合亡命
过徐敬业者乎，
有握兵宿将，攻战必胜，
过程务挺者乎，
此三人者，人望也，
不利于朕，朕能戮之，
卿等有能过此三人者，
当即为之，
不然，须革心事朕，
无为天下笑。”
她的意思是，她问群臣，你们有谁也是顾命大臣，比裴炎还强，
或者说你们有谁是将门贵种，比徐敬业还强，
还有你们有谁特别能打仗，比程务挺还强，
这三个人，也是人中龙凤，
一但对我不利，我屠戮他们如同碾死蚂蚁，
如果你们认为自己比他们三个人还强，那你接着跟我斗，
如若不然，那你们洗心革面侍奉我，
不要到最后，落得让天下人耻笑。
面对武则天强势压阵，痛陈训话，文武百官全都跪下了，
给武则天磕头，高呼：“唯太后所使！”
武则天见到此景，神色凶悍，但心中舒畅，她征服了朝堂。
自此，朝堂之上已经没有了能够阻止武则天前进的阻力了。
下朝之后，狄仁杰在偏殿觐见了武则天，刚巧她在看奏折。
于是冷冷淡淡，头也不抬地说道：
“狄爱卿，你回来了？”
“臣回来了，太后的语气，还在生臣的气？”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只是不想让你恃宠而骄！”
狄仁杰一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心想，我狄仁杰可不是等闲之辈，太后竟然说我依赖宠信而骄傲，荒唐。
武则天听到他笑，立刻放下奏折，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好像在说，你好大的胆，竟然还敢笑？
然而等了一会儿，自己也笑了起来，接着说道：
“你找到骆宾王了？”
“找到了，只是那天没有说服他，其实只要再多等一天，我就有信心说服他下山。”
“你就算准时将他带来，为裴炎做了证，也无济于事。”
“臣知道，他还供出，他要在太后游龙山的时候，意图绑架胁迫太后！”
“哦，你听说了，那你怎么看？”
“臣认为那是屈打成招！”
“啪！”的一声巨响，武则天拍了桌案一下，气愤地问道：
“大胆，你是在说朕处事不公啦！”
“臣不敢，是太后问起，臣照自己的真实想法说的。”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屈打成招，而不是严刑招供？”
“臣没有证据，但可以查查看，看那些口供的真伪，看有没有实物佐证！”
这时武则天又笑了，笑的狄仁杰直发毛，他似乎已经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人了。
“嗯，果然还是我了解的那个狄仁杰，不过你就不用亲自去查了，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不用说我都知道，查无结果！”
“你错了，查出来的结果是，朕在这件事上冤枉他了，但骆宾王那件事他可没证据证明自己，所以就斩了。”
狄仁杰在和武则天口头较量中，就没占过几次便宜，这次他又没话说了。
过了一会儿，武则天突然问道：
“你是在哪里找到骆宾王的？”
“太后不会是去抓他吧！”
“我说不会，你相信吗？”
“臣相信太后金口玉言，骆宾王就在杭州灵隐寺，做和尚！”
“哦，他做起了和尚，真是可惜啦，这让我想起了我也曾在感业寺出家，
像他那样的人，受得了清贫的日子吗？”
“他心灰意冷，一切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毕竟，他可没有一个爱他的人，在外面思念他，救他！”
狄仁杰是说，当年武则天在感业寺受苦，但外面有高宗李治，还在思念他。
武则天何等聪明，马上就想到了，狄仁杰在间接羡慕她，
于是大笑了起来，并说道：
“哈哈哈哈，狄怀英，你怎么知道骆宾王，没有人思念他？”
“因为，他连他最爱的诗，都不做了，他已经不是威胁了！”
说了半天，狄仁杰终于对武则天直说了，意思是放过他吧！
武则天知道狄仁杰已经看穿了自己的目的，诡异的一笑。
“怀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饶过她！不管怎么样，他那篇恶毒骂我的檄文，都会载入历史，而我的无辜骂名，由谁来洗呢？总之，你猜对了，朕是有些恨他！”
“陛下何必多虑，千百年之后，天下人评说一代君王的标准，一定是他为百姓做了什么，他为民族做了什么，他为历史做了什么！而不会在乎他杀了多少人的，只有当代人，才会在乎当代事！”
武则天对狄仁杰的回答，相当满意，于是点了点头，微笑了起来。
“来人，上酒！”
“太后，能不能停止对裴炎余党的追捕？”
“不能！再问一句，你就是附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