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武后之天威
扬州叛乱的奏折,很快便像雪片一样,送到了武则天的手上。
武则天坐在案桌后面,认真阅读着骆宾王写的讨武檄文:
“《为徐敬业讨武檄文》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
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
洎乎晚节,秽乱春宫。
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
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
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
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
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
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
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
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
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
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
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
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
奉先君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
宋微子之兴悲,良有以也;
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
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
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
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
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
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
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
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
以此制敌,何敌不摧;
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公等或家传汉爵,或地协周亲,或膺重寄于爪牙,或受顾命于宣室。
言犹在耳,忠岂忘心?
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
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
共立勤王之勋,无废旧君之命,
凡诸爵赏,同指山河。
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
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
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移檄州郡,咸使知闻。
”
武则天一边看,一边称赞,“写的不错!”
直到看完,生气地看着众臣问道:
“这是谁写的?”
有人回答道:“是骆宾王,被贬之前是……。”
“这是个人才啊,这种人没有在我朝堂之上,真是可惜,你们这些宰相,白白浪费了一个人才,这是你们的过错,应该自责!”
说完,大臣们都懵逼了,怎么回事,骆宾王在骂她,而且骂得很难听,她却不怒?
她是不是疯了?
或者那些骂她的事,难道都是假的,她不在乎?
每个大臣头上,都充满了问号。
为什么说骆宾王是在骂她呢?一个脏字也没有呀?
原檄文通俗地解释:
“那个非法把持朝政的武氏,不是一个温和善良之辈,而且出身卑下。
当初是太宗皇帝的姬妾,曾因更衣的机会而得以奉侍左右。
到后来,不顾伦常与太子(唐高宗李治)关系暧昧。
隐瞒先帝曾对她的宠幸,谋求取得在宫中专宠的地位。
选入宫里的妃嫔美女都遭到她的嫉妒,一个都不放过;
她偏偏善于卖弄风情,像狐狸精那样迷住了皇上。
终于穿着华丽的礼服,登上皇后的宝座,把君王推到乱伦的丑恶境地。
加上一幅毒蛇般的心肠,凶残成性,亲近奸佞,残害忠良,
杀戮兄姊,谋杀君王,毒死国母。
这种人为天神凡人所痛恨,为天地所不容。
她还包藏祸心,图谋夺取帝位。
皇上的爱子,被幽禁在冷宫里;
而她的亲属党羽,却委派以重要的职位。
呜呼!霍光这样忠贞的重臣,再也不见出现;
刘章那样强悍的宗室也已消亡了。
&39;燕啄皇孙&39;歌谣的出现,人们知道汉朝的皇统将要穷尽;
孽龙的口水流淌在帝王的宫庭里,标志着夏后氏王朝快要衰亡。
我李敬业是大唐的老臣下,是王公贵族的长子,
奉行的是先帝留下的训示,承受着本朝的优厚恩典。
宋微子为故国的覆灭而悲哀,确实是有他的原因的;
桓谭为失去爵禄而流泪,难道是毫无道理的吗!
因此我愤然而起来干一番事业,目的是为了安定大唐的江山。
依随着天下的失望情绪,顺应着举国推仰的心愿,
于是高举正义之旗,发誓要消除害人的妖物。
南至偏远的百越,北到中原的三河,铁骑成群,战车相连。
海陵的粟米多得发酵变红,仓库里的储存真是无穷无尽;
大江之滨旌旗飘扬,光复大唐的伟大功业还会是遥远的吗!
战马在北风中嘶鸣,宝剑之气直冲向天上的星斗。
战士的怒吼使得山岳崩塌,云天变色。
拿这来对付敌人,有什么敌人不能打垮;
拿这来攻击城市,有什么城市不能占领!
诸位或者是世代蒙受国家的封爵,或者是皇室的姻亲,
或者是负有重任的将军,或者是接受先帝遗命的大臣。
先帝的话音好像还在耳边,你们的忠诚怎能忘却?
先帝的坟土尚未干透,我们的幼主却不知被贬到哪里去了!
如果能转变当前的祸难成为福祉,
好好地送走死去的旧主和服事当今的皇上,
共同建立匡救王室的功勋,不至于废弃先皇的遗命,
那么各种封爵赏赐,一定如同泰山黄河那般牢固长久。
如果留恋目前的既得利益,在关键时刻犹疑不决,
看不清事先的征兆,就一定会招致严厉的惩罚。
请看明白今天的世界,到底是哪家的天下。
这道檄文颁布到各州郡,让大家都知晓。”
武则天看得感慨万分,她被骆宾王的才情,彻底折服,看完之后,立刻收藏了起来。
甚至在退朝之前,不忘讽刺宰相,都是他们的过错。
下朝之后,以裴炎刘袆之为首的几个宰相,对武则天的反应是又气又恨。
气得是她竟然完全不害怕,恨的是内战打响,她还是没有还政于皇帝李旦。
而武则天,第一次独立执掌大权,就要面对战争考验,她挺得住吗?
以往高宗李治在世的时候,有李治在朝堂上掌控全局,
她最多只是在内堂隔着帘子,提出几个建议,
现在,她必须,也是不得不,努力撑过去。
此刻的武则天,是非常兴奋的,因为她自生下来,就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不到七天,武则天就集结了三十万大军,驻军运河边上,就等三军统帅了。
这时候,她终于想起了狄仁杰。
狄仁杰被招进宫来,进了偏殿,单独面见武则天。
“太后,诏臣来,所为何事?”
武则天温柔带笑地看着狄仁杰,眼神就像之前看着高宗李治一样,
接着说道:“咱们不叙闲情,只谈公事!”
狄仁杰看着武则天一副含情脉脉的神情,嘴里却口是心非,只谈公事。
此刻,他的心中五味杂陈,于是说道:“只谈公事!”
“现在逆贼徐敬业的反叛军,已经占领了多个州县,
我三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现在需要一个统帅和监军,狄爱卿有何推荐?”
狄仁杰内心有些不是滋味,她叫他狄爱卿,而不是怀英!
“容臣想一想!”,狄仁杰努力让他的思绪回到军务上来,而不是被她的魂勾走。
“大将军的人选,臣认为派一名李氏一族的武将为好?”
“哦?为什么?”,武则天收起微笑,好奇地问道。
“徐敬业叛乱,他们是打着拥李讨武的大旗,如果太后派出一名李氏宗亲去平乱,他们的叛乱口号,就不攻自破,而且,由此也可以看出,李氏宗亲没有逆太后之意,太后大可不必担心。”
“有一些道理,那监军呢?”
狄仁杰又一次皱眉思索,突然说道:
“有了,御史魏元忠可用也!”
“魏元忠,他的威望是不是太低了,人微职低,恐怕有人不服啊!”
“呵呵,服不服,还不是太后说了算,最重要的是能够成事,况且太后用人,从来都是不拘一格的吗?”
“嗯,你说的也有一番道理,还有吗?”
“当初魏元忠为太后解忧,保障了前往神都封禅的一万余人的安全,不是他机智勇敢,怎么能让太后免去后顾之忧啊!”
“嗯,你说的都有道理,那你就辛苦一趟,拿着圣旨,去宣吧!”
狄仁杰大吃一惊,原来武则天早就把圣旨写好了,
也就是说,平叛人选人家早就定了,那还让他在推荐干嘛?
狄仁杰脸色难看,如同受了委屈,但还是接过了圣旨。
“臣告退!”
“别急着走,打开看看!快!”
狄仁杰被武则天的举动,完全迷惑了,她想干嘛,气他?
狄仁杰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圣旨。
结果一看人,原来武则天选的两个人,正是他推荐的两个人,顿时笑了。
“太后,原来您选的人,和臣推荐的一样!”
“是啊,我也只是想看看,我们是不是知己,如果你懂我的心思,必然会选的人和我选的人一样,至少思路一样,看来最懂我的人,真的是你,好了,退下吧!”
武则天说完,自己起身走了,只留下狄仁杰一个人,还在回味刚才的试探。
入夜,狄仁杰请来魏元忠,为他设宴送行。
张柬之,姚崇,桓彦范等狄仁杰的好友,学生,到齐了。
“元忠,此次平叛,你可有什么计划?”
酒过三巡,狄仁杰趁着酒兴,问魏元忠。
魏元忠一副神秘的样子,看着大家说:“各位听好了,计划是……保密!”
“哈哈哈哈!”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张柬之说道:“兵法讲究知己知彼,他还没到战场,怎么能有准确的计划!”
“是是,柬之说的对!”
“怀英兄也是关心我,这我是知道的,其实,出征打仗倒是简单,我倒是很担心这里出大事?”,魏元忠一本正经地说道。
众人一下子被他的话吸引了过来。
魏元忠继续说道:
“这些天来,我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反常现象,你们猜是什么?”
这时姚崇先跳起来催促道:“先生就不要卖关子啦,快说!”
这时大家同时朝姚崇笑了笑,笑他没有耐心。
魏元忠继续说道:“怪现象是,裴炎裴大人突然不爱说话了!”
话音一落,狄仁杰和张柬之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狄仁杰说道:“这不是好事,裴炎乃是权臣,他不说话,就是无声地抗议!”
“是啊,他这是要出事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