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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霸道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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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到丑时,山村的寂静就会被猪叫声撕破。先是连续的撕心裂肺惨叫,响彻山谷。之后是一声叹息,恢复平静。

    也只有张屠夫家的灯此时是亮着的。那栋普通的二层泥房,座落在村子半山腰,居高临下的地理位置,他一眼望去,整个村庄还被夜色笼罩,偶尔几声犬吠,点缀着山村的生灵。

    对他来说,新的一天开始比谁家都早。下厅的梁上固定了两个冰冷的铁环,风一吹敲打在木梁的铁环叮当作响。去毛的肥猪肤色白亮,他娴熟地往两只猪后腿上扎进带锁链的铁钩,在儿子缺佬的协助下挂上木梁,完成一幅猪的吊环运动图。

    他每天循环,做同一件事,练就了那双无影手。铮亮的屠宰刀挥舞着,一会儿工夫吊环上只剩下猪的空壳。

    有人说张屠夫的父亲是被张屠夫气死的。其实不然。他父亲有多年的风湿性心脏病,张屠夫青少年时期不作为和添乱顶多算是一个诱因。张屠夫本名叫张水生,他是独苗,所以父母亲对他宠爱有加,视为掌上明珠,平时总是顺从他。送他读书,也期望他能考出去,离开这个修理地球的穷地方。但儿子在学校总是吊儿郎当,成绩平平,同学关系差,老师为之头痛。他上小学五年级那年,因为逃课去村里小溪钓鱼被班主任罚写检讨。班主任说那检讨书写的不够深刻,无悔过之意,错别字连篇,令他重写。他写了三遍居然还有错字,班主任再罚他扫地和擦桌子。他怒火三丈,一气之下拾起地上石头就往班主任头上砸。班主任躲闪不及,眼睛被打出血来,住院了一个月。他父亲肺都气炸了,把他关了,思过三天。校长亲自上门家访,他当着校长的面将书包扔进厕所里。校长一脸无奈,转身就走。张水生从此辍学。

    十三四岁的孩子不读书能做什么。母亲说,田里的活正忙着,就让他去吃吃苦呗。父亲一想,也好,种田多个帮手。割稻子,插秧,晒谷,喂牛,种地瓜,日晒雨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张水生年纪不大,却长得结实。母亲挑一担箩筐稻谷,他也不甘示弱,甚至装得更满。两年的农田劳作,他算是吃了些苦,身体也变得黝黑强壮。这时候,父亲倒想,虽然孩子为家里分担,弥补了自己身体的病弱,但收入也是没增加,难道祖祖辈辈就靠耕田度日?母亲说,不如让他学一门手艺,以后吃穿不愁。

    这天恰逢二月初二龙抬头。全村人都杀鸡,买肉,做粄,招待来访的亲戚。张水生的表哥来了。表哥比张水生大五六岁,在他所在的集镇经营了一家修车店,据说生意不错。张水生父亲试探着问,能否带上表弟去店里学学,以后在本村也开个店。表哥不假思索,满口答应。修车场时下正缺人手,帮帮忙也好。第二天张水生就跟随表哥去了。

    修车店是合开的,不是表哥个人经营。张水生吃住都在表哥家里。表哥说,既然来了,就要听表哥话,怕其它股东看不惯。张水生默许。那年代有开小车或骑摩托车的都是有钱人,从此结交了许多人,交际变得宽了。脏活累活自不必说,还学会了应酬。抽烟,喝酒,打牌,不良恶习也慢慢滋生。后来单一的机械活足以使他厌烦,偷懒、闹情绪事件接踵而来,连表哥的话也当耳边风,动不动就和表哥吵口、发脾气。有一次,酒喝多了还和员工打架,把对方打伤,赔了不少医药费。表哥告状到舅舅家,张水生父亲破口大骂,“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回来老老实实干农活吧!”

    张水生就这样又回到村里,除了抽烟、喝酒、打牌,无正经事干。

    邻居有个刚过门的媳妇正在厨房里油炸芋头。新媳妇身材匀称,面容姣好,细皮嫩肉,围一个大花围裙,甚是可爱。远处便可闻及阵阵油香。张水生正好从她厨房门口经过,他看四下没人,便蹑手蹑脚凑近,从后面拦腰将她抱住。女人猝不防备,手上的勺子重重砸进油锅,溅起数颗滚烫的油星。女人的脸部被灼,哇哇直叫,一个趔趄栽在地上。“哪个短命鬼!”女人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激怒了,随口骂出一句。张水生立即松开了手。知道闯了祸,张水生仓皇逃走。新媳妇起身,还是认出了住在上屋的张水生。她旋开水龙头,连忙手捧冷水浇脸。照照镜子,见脸上有几处烫伤的红斑,脸蛋火辣辣难受。

    新媳妇丈夫回来,媳妇自然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中午时分,张水生的父亲被十几个人团团围住。

    “你说怎么办,你的儿子欺负我老婆……”。

    张水生此时没有回家。他父亲还弄不明白怎么回事。

    一个年长些的叔公冷静地说:“既然事情发生,要商量一个妥善的处理办法。都是叔侄,抬头不见低头见,最好不要动粗。不过作为父亲要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

    张水生父亲得知事情原委,连连赔罪:“就饶他这次吧,都是我不好,养了这个孽子!”

    张父知道,如果把这事报到派出所,儿子至少安上猥亵罪被拘留。但受害者一家并没这样做,一旦事情闹大,怕影响叔侄关系,再说也没导致严重的后果,所以忍让了过去。

    张水生是太阳下山后,才悄悄溜回家的。一进门就被父亲啪啪两记耳光。张水生也没话可说,情知有错,一头钻入卧室,把门反锁。

    父亲半夜起来小解,想到儿子晚饭没吃,就出来敲门。只见儿子房门紧闭,呼之不应,感觉不太对劲,就叫来老伴。他们终于把门撞开,开灯一看,都惊呆了。地上有一滩血,儿子在床上表情痛苦,手腕上有个裂口,还在渗血。叫来一群人,手忙脚乱把他抬到卫生所。

    张水生父亲的病一开始就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病情一拖再拖,连走路急了些都感到气喘,严重丧失劳动力。他稍有劳累就口唇发紫,只能做些轻活。不争气的儿子,又常常拿气他受。这样一闹,更加重了他的病情。母亲毒菇中毒身亡,张水生父亲悲伤过度,半年后相继离世。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张水生。这年张水生刚好二十岁,父亲把他托付给一位同龄朋友。这位朋友是屠宰场的,他教张水生学杀猪。

    从此大家都习惯称他张屠夫了。

    张水生干别的不行,但天生就是杀猪的料。比起修车来,他更感兴趣拿刀。首次进屠宰场,就被猪的刑具所吸引。血腥的环境里,他很享受分解猪的过程,可以释放心情,塑造豪放的性格,展现个人英雄气概。

    他想,这才是他的用武之地。

    “嘿、嘿、嘿!”

    张水生起得忒早,至少比师父提前半小时到达屠宰场。他一手持剥皮刀,另手持剔骨刀,蹲着马步,左右开弓,在练他独创的杀猪功。

    “水生,这里不是武馆,你在比划什么?别伤了自己身子!”他的“练功”被师父撞个正着。

    张水生学徒,初来乍到,师父并没有让他使刀,都是帮忙烧水。趋众人不在,使唤工具过把瘾。张水生将片片木柴,送入灶口,火烧得极旺,把他的脸映得通红。滚烫的水在两大锅里翻腾,不断冒出热气。师父那边,木制的刀闩里插着几把短刀,刀柄油光锃亮。

    只见一人把猪赶出猪圈,师父顺势往猪下巴猛地一记铁钩,一拽,众人齐心上阵,揪耳朵,扯猪尾巴,连拉带拽,拖至杀猪凳旁,掰开猪前腿使劲一翻,老江湖以绝对的实力和经验,把它摁在了凳上,再用绳子五花大绑。张水生看着乐着,此时的“二师兄”凄厉嚎叫。

    “张水生,纱布拿来。捆住猪的嘴巴。”

    只见师父用尖刀往猪颈动脉处猛地一捅,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猪血瞬间倾注而出,流进预放了水和盐巴的木盆里。他再用刀柄麻溜地搅拌了几下猪血,吩咐旁人端走。

    张水生头回目睹猪的生死过程,面对恐怖场面,丝毫不惊,心静如水。他知道,猪是生来被人宰的,是佳肴,是贡品。

    死猪不怕开水烫。就这样,猪在“泡澡”中褪下了黑白分明的外衣。

    张水生又见师父在猪的耳道里划开一道口子,舀一勺开水灌进猪耳朵,再用指尖掏洗。“死猪也能享受如此美妙的耳浴。”师父幽默地说。

    一系列炉火纯青的动作,剔猪蹄甲、开膛破肚、清洗猪肠、割下猪头、砍脊椎骨……,张水生看得眼花缭乱。

    寒来暑往,功夫不负有心人,张水生出师了。

    张水生回村,自己家里变成屠宰场。村子人口不多,往年的猪肉需求量不大,村民要吃肉时都到附近集镇购买。自从张水生有杀猪后,村里人就近得到方便了。开始每天一只猪还卖不完,大家生活条件改善后,吃的人多了,一天杀一只不够卖。赚了些钱资金足够周转后,他允许村民赊账。但赊账不能拖到过年。这样拿不出现钱的人也能吃上肉了,有些人一年下来就把自家养大的猪直接赶给张水生,抵一年的赊账。

    张屠夫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养猪周期长,本村的猪远远不够他收购,就到外村买养肥的生猪。如果遇到逢年过节,抬菩萨,接公太,打醮什么的,他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他的家也成了村里的闲聊集结地,准确一点就是信息交流中心。一壶茶,一包香烟,几包瓜子,三五成群围坐一桌,谈天论地。什么绯闻丑事、小道消息、笑话幽默、人生百态,无不津津乐道。天气好时,也有一些老者坐在他的门口晒太阳,猪肉没卖完,他们不回家。

    看似这里是一道靓丽的风景,谁知道他家的二楼以后会沦为犯罪的场所

    缺佬是张屠夫的助手,也是他的儿子。张屠夫每天都忙着他的生意,也没有把婚姻大事当回事。说是儿子,的确是亲生的,但是地地道道的野种。父母死得早,自己单干一干就二十几年。有了点钱,酒肉朋友多了起来,慢慢滋长了他的傲气和霸气,脾气也变得暴烈,动不动就扬言要杀谁,一生气就磨刀霍霍,每当他使出闪闪发亮的屠宰刀,逢人都畏惧他三分,除了那些铁杆兄弟,没人敢招惹他。有人几次帮他介绍女朋友,都因为他的恶煞凶相而告吹,都不肯嫁给他。缺佬是他和邻村的刘寡妇秋月所生。当初刘秋月对外说是路上捡来的弃婴,后来看到张屠夫常常出入刘秋月家,已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了。只是儿子先天兔唇,去县医院做了修补整形,外号叫“缺佬”。有人推测其儿子先天缺陷是张屠夫平生嗜酒如命,再加上吃了什么药,刚好和刘秋月怀上所致。这些无从考究,谁也不敢乱编故事传到张屠夫耳中,否则谁都准没有好果子吃。缺佬的上唇有明显的痕迹,说话带有浓浓的鼻音,最关键的是脑子还比较愚钝,小学上了半年就不想读书了,张屠夫也想,既然这样不读也罢,刚好帮自己打个下手。

    “缺佬,天亮后,把下搭子送你妈那去。”张屠夫吩咐。

    土话下搭子,就是猪下巴,是刘秋月的最爱。张屠夫对刘秋月还是恩爱有加的,虽然不是名誉夫妻,但感情一直很好,秋月有什么需要,张屠夫都能满足她。张屠夫除了杀猪为业,还有几亩地在秋月的家后,干活口渴时常到她家讨茶喝,所以结识了她。他们当初恋爱约会都选择在晚上,并有固定的接头方式。张屠夫会站在高高的山岗上,打着手电筒在空中转三圈,如果秋月在家,她也会用手电筒在空中转三圈表示回应。张屠夫在村里让人闻风丧胆,在秋月这里他像一只绵羊秋月和前夫曾生了一个女儿叫小翠。丈夫走后,母女相依,日子过得辛苦而艰难。自打张屠夫闯入她的生活,她变得充实起来,时有好吃好喝的给他。张屠夫即使有再大的脾气都不会发泄在刘寡妇身上,最多就是自己以酒消愁。这点倒是内外有别。至于他们为什么不领结婚证,在他们看来有证无证,都不会改变生活。所以并不十分在意。

    来张屠夫家里买猪肉的人依然不减,只是没有过去的人群集聚聊天。买卖也是按常规,只要不发生冲突便相安无事。张屠夫使着闪闪发亮的屠宰刀,他的对象是猪,不是人,除非他头上长了角,或者有两个脑袋。

    家门口也没有老人来坐了,倒是看到一些陌生的面孔出入。来人也不是买肉,而是直接就上二楼。

    一辆摩托车停在他的大门口,车上下来一个人。

    “张老弟,晚上到我家吃酒,我搞到一点山货。带上秋月啊!”

    说话的是张屠夫同村的结拜大哥张丰林,也叫丰兄。丰兄为人老实忠厚,和张屠夫倒很合得来,隔三差五会聚在一起喝酒。丰兄有些难以摆平的事,到了张屠夫手上都不是事。这天,丰兄刚从山上搞到一只山羊,叫上几个人吃饭,他自然不会忘记张老弟。

    夜幕降临,丰兄早已备好满桌酒菜。兄弟们敬酒猜拳不在话下。张老弟渐渐有些醉意,便口无遮拦,开始狂妄起来。

    “不是我吹牛,我在村里算这个。”他竖起自己大拇指,站了起来,继续说道:“丰兄,你……是不是我兄弟,如果谁敢欺负你,你……你就告诉我,我……我来收拾他。”

    丰兄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丰兄经他提醒,似乎想起了一件事,便贴近张老弟的耳边,嘀嘀咕咕。张老弟立马起身,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只听“啪”的一声一个酒瓶碎地,酒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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