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刨虫修坝
第二天清晨,两人一出门就看见长宝的父亲坐在院子里的一张铺着竹席的矮马扎上,一手端一碗清水,一手一根黄瓜,“稀里呼噜”吃的很是热闹。
看两人走出门,将那碗往地上一撂,站起了身子将湿答答的手往身上一通胡抹,面无表情道:“两位大人,今日江面潮水涨的厉害,西边的新修的石坝塌了一侧,渔船又被冲垮了几只,两位要不要去看看?”
鹿青音点头:“我沿途而来,黍江大小湖泊不少,耕地虽不多,但也算宽广,按理来说此地蓄洪泄洪能力不弱,怎会因为一座石坝而导致淮歌丛生水患?”
江见时道:“也可能是多次洪水淤沙堆积,湖底高程增高,水道闭塞不通导致。”
鹿青音不置可否:“那就有劳大哥带我们前去查看一番。”
正说着,长宝在一侧也叫唤着要去,没想到他爹突然大吼:“你去做什么?家里如此情况,整天就知道瞎玩,柴火砍了吗?饭做了吗?你母亲重疾在身,你成日里不修边幅,像什么话?”
一顿数落,长宝眼泪“哗”的流了下来,他缩在兔子身后,不敢作声。
“重疾?”鹿青音问到:“是何重疾?”
长宝他爹似乎并不愿多说,摇头道:“治不了的病,何况家里也没钱。”说着就要走。
鹿青音将他拦住,道:“偏是有些巧合,鹿某自小通习医术,见过不少偏疾,也许能为嫂子看上一看!”
长宝的爹皱着眉头道:“大人是来瞧水患的,小人家事还是莫操心为妙。”
“你这莽夫怎么说话的?”兔子气道:“我家主子好言好语,好心帮你,你竟然不领情?”
长宝偷偷拽着兔子衣服,小声道:“兔子哥哥,别说了”
鹿青音见他似乎并不待见自己,也不好强人所难,从自己身侧的荷包里掏出一些碎银子,塞给长宝:“这些你先拿着,去给你母亲抓些药,再给奶奶买些糕饼。”
长宝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钱,眼泪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愣愣的看着鹿青音。
长宝的爹见此,似是也觉得自己态度过于恶劣,又犹犹豫豫抱拳道:“多谢大人!小的名叫张贵安,实在担不得大人‘大哥’二字,您二位以后叫小的名字便罢。”
虽然口吻热络了一些,但仍然硬邦邦的如同一块冰石头。
张贵安说罢率先打开门,走在了前头。
鹿青音握着长宝的小手,道:“都会好起来的,你好好照顾母亲,我们有缘相见。”
“嗯唔”长宝哭的更厉害,他瞅着兔子,似乎舍不得这个才处了一天的玩伴儿。
兔子敲了敲他的脑袋,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总哭鼻子!哥哥一定会来看你的!”
长宝冻的皴裂的小手颤颤巍巍捧着银子用力点头,脸上全是泪痕的斑驳:“兔子哥哥一定要来找我!”
一路上张贵安走在前面带路,隔着鹿青音等人三丈距离,他腿脚不是很利索,但步子迈的很大,似是故意想与他们拉开距离。
江见时问鹿青音:“你觉不觉得他有些奇怪?”
鹿青音点头:“昨日他一夜未归,今日一早就提议我二人到坝头看看,看样子很是着急,的确奇怪。”
鹿青音看着远处的江面,水流越发的奔急,喃喃道:“刚修好的石坝就被毁了一隅,像是有人故意而为。”
江见时突然想起什么道:“昨日,我捉到那老鳖精,它告诉我,这江里有一只鼍龙作祟。”
鹿青音一愣:“当真有此物?”
江见时摇头:“并未察觉任何不妥,何况这世间我还从未见过真有鼍龙,它到底是什么,我亦是很疑惑。”
鹿青音看着远处的张贵安道:“此地诡异,数百婴骸无人报官,石坝修了毁毁了修,渔村的人个个儿像是避着什么避着什么呢?”
两人各自思忖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石坝附近。
这石坝比鹿青音想象的大些,石坝的北侧正对着鹿青音他们的是一座小山丘,山丘上杂草丛生。
张贵安指着石坝一侧缺口道:“就是这里,前两日地动山摇一阵后,这石坝就成了这副模样。”
地动山摇
鹿青音走到石坝附近,用手捻起地上的沙土和石块,皱了眉:“不对”
张贵安突然道:“两位大人,你们先看,我尿憋,到那边撒泡尿就来!”他指着山丘附近。
鹿青音点头,蹲在地上继续查看。
江见时问:“有何不对?”
鹿青音捏了一把土,用手捻开,让江见时看:“这土有问题。”
“是黑色的?”江见时困惑。
“对,黑色的这里是江北,怎么会有黑土?”他将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有铁屑和”
突然江见时眼角瞥过一个黑影,他一把将鹿青音拽起来,对身后的兔子道:“保护你家师爷!”
兔子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他抽出佩剑将鹿青音护在身后。
不等两人看清,那山丘上猛的飞出四个戴着面具的人,举着长刀向几人砍来!鹿青音急忙拔出匕首,却见江见时已经与四人打在一起,这是江见时第一次在鹿青音面前完全展露身手,他手里没有武器,却单凭空空十指,捏住了四把劈向鹿青音的长刀!
“兔子!将你的佩剑给他!”鹿青音急喊。
兔子猛的扔出佩剑,对江见时道:“公子,剑!”
江见时一把放开四刀,侧身一翻抓住了兔子佩剑,他头上的银穗在剑光下泛着微光。
鹿青音仔细一看,江见时头上竟插着自己送他的那把梳子,方才没注意,还以为是根簪子,没想到这么一别,还真是好看
“呆子,后退!”
江见时看鹿青音呆呆看着自己,几人依已然到了他跟前,他还没反应,着急叫道。
鹿青音这才看到,山后又冒出四人,向他们冲了过来!这些人看功夫,并不是泛泛之辈,但江见时就像是一堵高墙一般,挡在这些人和鹿青音中间!
兔子护着鹿青音道:“师爷,看样子都是冲你来的!”
“我知道,是张贵安找的人!”
兔子震惊,转头看向鹿青音:“师爷,他为何要这样?”
“不知道!”
鹿青音瞥了眼远处躲在树后的张贵安,疑心更重,一边生疑张贵安从何处找来的这些训练有素的高手?一边生疑江见时身手竟这般不俗?!
江见时此时被八人团团围住,却踏风而上,似是会飞一般,躲过突围,而后用剑割伤了几人筋络。
不到片刻几人纷纷倒地。
“江公子真厉害!”兔子眼睛都看直了
“我早就说他”兔子话还在嘴边,突然地上一人捡起长刀朝着鹿青音冲过来!
兔子一把夺过鹿青音的匕首,对了上去,没想到那人内力深厚,震的兔子退后好几步!但莫要看兔子年纪小,内力不足,但他轻功极好,尤为敏捷,又常年在街头卖艺,和江湖人打交道,自然知晓如何用巧力取胜。
他趁着那人逼退自己的同时,突然将鹿青音推到一边,而后放手,眼看那人用力过猛,长刀就要没入兔子喉咙,江见时霎时从空中落下,一脚将长刀踩偏了方向,兔子瞅准时机,错过长刀,握住匕首直直捅在了杀手胸口!
一时间,方才还浓重的杀气荡然无存。
“你不要命了?”鹿青音惊慌失措的对着兔子大吼!
兔子憨憨一笑:“师爷莫要担心,我看到江公子来救我了!”
“万一万一他迟一步呢?”鹿青音被气的不轻。
兔子伸了伸舌头不敢再狡辩,躲在了江见时身后。
江见时道:“这八人身手不错,出手精准,应该是有人专门培养出的刺客。”
鹿青音上前盯着受伤的几人,上前询问:“谁派你们来的?”
说着就要去揭他们的面具,没想到其中一人突然掏出一个铁烟球,瞬间所有人被烟尘笼罩。
鹿青音急忙捂鼻,喊道:“快退后,这是蓬艾!”
待三人撤到烟尘之外,这些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徒留地上一滩血迹。
此刻兔子突然往山脚的地方奔,没几下就揪住了正在逃跑的张贵安!
“说!那些人是谁?”兔子举剑逼问张贵安。
这张贵安也不是个孬种,昂着头道:“我不认识!”
“不认识?”江见时上前,冷冷俯视他:“昨天夜里你去了哪里?”
张贵安:“我亲戚家!”
江见时:“好一个亲戚家!家中孤儿寡母,还有个耄耋老娘,你就这么放心外来三个男子在家中过夜?”
张贵安不吭声,盘腿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地面。
鹿青音蹲下身子,看着他,道:“贵安大哥,我不知道你与这些人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叫他们来杀我们的?但是,我需在这里说一句,我们并非恶人,我们是真的想来帮助淮歌解决问题的!”
张贵安抬头,冷笑:“你们来,渔村的人只能更惨!能活着我们已经满足了,不需要你们多管闲事!”
鹿青音想了想,道:“大哥说的不错,活着才最重要!但是长期喝白菜汤,有一顿没一顿,莫说你,长宝是否能受的了?嫂子身患重疾,你没钱请大夫,没钱抓药,她又能活几时?婆婆年纪大了,更是不能挨饿受冻,你家中连床像样的被子也没有,她又能捱多久?你口口声声为了活,难道只是为了自己活?”
张贵安听了立刻恼怒的反驳:“这样活着,至少他们现在还有命,任由你们多管闲事,我们便是明日都活不过去!”
鹿青音冷静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明日还没有发生,你怎么知道你活不过去?但是我知道的是,若是再不医治嫂子,外力还未夺取她的性命,病灶就会要了她的命!贵安大哥怎会如此糊涂?”
张贵安手指微微抠入泥土中,双眼看着远处发呆,咬牙没了声息。
鹿青音又道:“嫂子额上有肿块,肿块呈游走性,面色饥黄消瘦,气息有鸣啸,手腕有匐行疹,这是身上染了虫病!渔村成年与江鱼打交道,有一种虫便喜欢寄居在江鱼身上,此虫成活到一定时期,便会转寻宿主以求活的更长,但人被此物寄居,若不早些救治,只有死路一条!”
张贵安瞳子微缩,转向鹿青音:“你你能救她?”
“我能救她。”
鹿青音静静的回答,眼神坚定的凝视张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