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当年的道观劫杀
定国公谋反案发后的第三年。
也是,佑宗继位后的显庆二年。
那是一个春夜,惠山郡城外那间破败的道观。
观外是瓢泼大雨,观内,从地上到墙上都扎满了铁钩箭。
可是,窗外依然不断有冷箭射进来,一路跟随的亲卫,为了保护她们,很多已经以身为盾死在了路上,掩护着她们逃进道观的几人,也都战到力竭身负重伤,先后被冷箭射杀在了当场。
那可是西北凉州宁家军的寒甲卫,在战场上与敌人拼杀时,以一当十的铁血男儿,都是是曾守卫过西北百姓,还大顺一方安宁的好儿郎,却在那样不见天日的黑夜里,悉数折损在自己人阴诡地暗箭下,简直死不瞑目。
她记得,自己是负了伤的,长姐肩头已是血红一片,身上也遍布伤痕,可长姐还是笑着将她和魏家小姐,牢牢藏在了那尊老莱子石像后。
她还记得,长姐抓着她的手,将那块虎形铜纽钥匙塞给她,一字一句地叮嘱道,“昭儿,以后,你就是宁氏做主的人!好好活下去!要活着!”
她是倔强地准备跟着长姐出去的,长姐抬手就给了她重重一个耳光,那是长姐生平第一次打她。
长姐说,“宁家。要有人活下去。”
那时候,她并不知,长姐早已身中剧毒,时日无多。
等交代完一切,长姐披着洒金氅,在大雨中跳窗而出,引开了一众杀手。
后来,冷箭停了,大雨也停了。
站在满地的尸首旁边,魏家小姐吓得说不出话来,那个叫瑞竹的丫环,白日里还活蹦乱跳的,如今已经躺在地上,只剩那双圆溜溜地大眼睛睁开着。
一支长箭,正好扎在了她的脖子上,殷红的鲜血流出来,地面染红了一片。
宁昭儿正要冲出去找长姐,外面忽然又响起了马蹄声和说话声。
有人说,“不如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接着,透过砸烂的窗户,有火把被扔了进来,大火很快燃烧起来,一座道观登时就要变成火海。
宁昭儿当机立断,马上和躺在地上的丫环换了衣裳,扶着魏家小姐从后窗跳了出去。
那座道观修附近都是密林乱石,她们躲在乱石堆旁,几乎被冻成冰块人。
魏家小姐握着她的手,边哭边道谢,是她宁家长姐的一条命,换了她们两个人的平安。
她还记得,自己颤颤巍巍握着魏家小姐的手,认真交代,“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丫鬟瑞竹,死在道观里的那些人,你都不认识,一个也不认识,否则,今晚的事情,泄露出去一个字,我们两个随时都会丧命。”
那也是她宁昭儿彻底长大的一夜。
魏家小姐害怕地瑟瑟发抖,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宁昭儿清楚记得,那晚,道观外的杀手来了两波,第一波明显是山匪,虽然拿着长刀,但是下盘都不稳,很快被长姐和她解决了,那波人大概是冲着魏家小姐来的。
第二波,则个个都是高手,箭法奇佳,例不虚发,恐怕东南沿海各州卫军中,都很难一时凑齐这样多地用箭好手。
滚滚浓烟和冲天火光,终于引来了搜山的淮州卫,他们奉命来寻魏家小姐,因着魏家小姐父亲的案子。
那场大火把整座道观烧去大半,等火灭了,只寻出来几具残缺不全的遗骸。
宁昭儿是第二日清晨,在后山的悬崖边,找到长姐的。那时候,长姐已经陷入重度昏迷,眼看就要气息全无了。
她含着眼泪,给长姐服下了宁家的秘药,那是在宁家军在战场上,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拿出来救命的丸药。
因为,只要吃了那药,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能和阎王再争一炷香的时间。
可是,也就只剩那一炷香的时间了。
一炷香灭,人也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