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丞相
抱着忐忑的心思，小半月后君陌一行人到了皇城前，柳故奢侈的有一辆专门的马车乘坐，据说是连夜去附近的城镇买下的，此时她阔别多年又回到了那个皇城，不免想要探出头看看皇城有没有变了样子。
却不想她刚动身打开车门张望，脑袋上就被人扣下了一顶锥帽，垂下的纱帘把她遮的严严实实的，如果是问谁这样行事粗糙，那只能是柳故的这位前任，没错，那位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屈尊做了她的车夫。
虽然说她并不需要。
“待会进了皇城，帽子不要摘下，最好也别探出车门。”
君陌的声音冷淡，嘱咐着柳故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为什么？将军若是觉得我这张脸麻烦，不如趁早放了我。”
“不放。”
无论柳故旁敲侧击多少次，君陌都不愿意让她离开，时间拖得越长对柳故而言就越不利，她只不过是临时起意装成失忆的样子，但自己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露出马脚，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君陌发现她就是已经死去的那个柳故。
问题可就大了。
一个是埋进地下的死人，一个是眼前活生生的女子，谁人都不能理解这种情况，况且君陌不同于那些修仙者，作为普通人的君陌不可能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死而复生的事情，哪怕他现在正在钻研，但凡人之所以与修仙者不同，就是因为凡人倾尽一生都无法窥探到术法的奥秘。
“将军，你可是害怕有人又把我认错？也不知道这皇城里有多少人惦念着那位柳夫人。”
柳故控制不住的开始暗戳戳的往君陌心上扎针，不出意外的，对方一挥手把她推回了马车里，顺道还合上了门，马车里扑了垫子摔的自然是不疼的，但柳故感受了一下侧躺在地的宽敞，突然感觉这样比坐着舒服些。
总归也没有人看，她也就全然不在意的盘腿坐在了地上，自然，身下铺着暖呼呼的垫子，整个人舒适的很，就像是一个不被打扰的小房间一样，虽然她并不怎么喜欢，但眼下既然跑不掉，柳故更乐意让自己过的舒服些。
想她穿越到这的时候不过才二十多岁，眼下真真经历了几百年了，她不免有些感慨，从前她只不过是普通的看故事的人，却没想过自己真成了故事里的角色后，所看见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柳故曾经也是不喜欢故事里为爱疯狂的女配的。
因为她不明白，有什么能让那些人爱的这样疯魔。
直到她自己亲身去体验了一把，才知道，小说并没有把每个角色完整的故事呈现，配角的心思往往没有人去猜测，怎么说呢，柳故亲身经历过以后，才知道有些配角和主角的差距，真的就仅仅是因为她并不是主角，那并不是她可以决定或是改变的事情，那是被作者决定的，又或者说是天意。
在错误的时间中，配角面前出现了错误的人，但她们并不知道从开始就是错的，她们以为自己抓住了唯一的光亮，却没想过越靠近光亮的地方越是黑暗，她们不够幸运，只能落进无止尽的黑暗中。
被鄙夷被厌弃的原因，是因为她们爱上了错误的人，哪怕拼尽全力去改变自己，却始终都是徒劳，主角和配角本身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柳故无比明白这一点，所谓的配角打脸逆风翻盘之类的故事，也只是渺茫的故事。
就像她和君陌，或许在真正的女主出现之前是短暂的相爱过的，但那段时间实在是太过短暂了，遍体鳞伤的丞相府大小姐最终得到了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得到，但如果说起她失去了什么的话，几乎是失去了一切，无论是青梅竹马的大将军，还是宠爱她的双亲，她什么都不剩下了。
唯一得到的，就是柳故这个外来者为她徒劳而改变了一些的结局。
嫁给君陌的那个柳故最终都会死去，死前没有亲人或是爱人，甚至是这些人一手促成了她的死亡，如果说原本的故事中柳故是个作恶多端的女配能够逻辑自洽的话，在柳故来到之后，她尽可能的远离原主作恶多端的剧情，但依旧没有人在意，人们只会觉得她披着伪善的皮囊，无论多么温柔良善，得到的都是厌弃。
或许短暂的成为过君陌的心上人吧。
但可惜，那颗心她从来都站不住。
听到驾车的人更替的声音，柳故知道，大约是要进入皇城了，那位四处征战的大将军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骑着烈马在众人的欢呼中进入皇城，而不是突兀的作为一个车夫出现在人们的眼前，隔着马车的车壁，柳故清楚的听见那些民众的欢呼声。
那是她还在这个世界做任务时未曾听见过的，因为君陌不屑和她走在一起，也不喜欢让人看见他们走在一处，因为在这位将军眼中，那位丞相府与他青梅竹马的小姐从来都算不算他的妻子，或许连妾都算不上，得到男主偏爱的女主是爽文一样的人生，得到男主厌弃的女配得到的就是一地狼藉的人生。
“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柳故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欢呼声，她也是第一次在百姓的簇拥中走过长街，哪怕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却依旧久违的觉得喜悦，或许是为她记忆里那个一心痴恋的柳故吧，陪伴着所爱之人征战多年的大小姐，却在死后数年，借着另一个躯壳听见这些欢呼声。
非常迟的，满足了她当年那微小的愿望。
原来被人迎接，被人赞赏，是这样的感觉，那个丞相府的大小姐，从未知晓过。
“怎么还有辆马车在队伍里？不会又和之前一样吧？”
在欢呼声中，柳故听见了那些细微的讨论声，她想听清楚，耳朵都贴上了车壁，却发现自己只能听见寥寥数字。
“不可能、将军、不在了。”
听到的话语完全拼凑不成整句，柳故又没法探头出去查看，这一切最终不过是不了了之。
“将军，要先进宫拜见陛下吗？”
“晚一些再去，先去丞相那。”
但让人不高兴的是，柳故很清楚的听见了君陌的话，大约是因为对方虽然换了位置，但大约还在马车附近的缘故，她最终还是要被带去丞相府的，带去那个曾经给予过她温暖，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的，曾经的家。
柳故对于这个世界的丞相夫妇有同样的复杂感情，因为他们也曾经把唯一的女儿当成掌上明珠一样呵护，但却在后来面对柳故的求救无动于衷，她之前说过的，所有人都觉得用一个草包大小姐换一个女诸葛再划算不过。
那个所有人中，也包括着她的父母。
柳故知道或许是剧情影响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但她也确实很难看开，她曾经想要为故事里的柳故换一个结局的，哪怕死前同双亲有些柔情也好，她不希望自己如同故事结局一般，毫无尊严、一无所有的死去。
所以她在被强按在花轿之前冒死求助了权势滔天的丞相父亲。
但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
所有人，都不过是看着那个骄傲的柳故死去而已。
“将军，前面那好像就是丞相大人。”
伴随着士兵提醒的声音响起，君陌也屈指敲了敲马车的车壁，让柳故的内心也不自觉的有些慌乱起来。
“柳姑娘，该下车了。”
君陌看着不远处苍老枯瘦的老人，对着马车中的柳故这样说。
“丞相，已经等不及想见见你了。”
他们所有人亲手抛弃了柳故，却又在她死后的数年，开始寻找一个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