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回家了。”黎晓东略带着沙哑的嗓音，让许渊也在车上平静了很久。他已经太多年没有回过家，多少次经家门而不入，他也记不得了。可是，心里对家的向往，却从未冷却过。
他曾经以为，自己和父亲之间的死结，怕是永远都没法解开。他对不起那个敦敦教诲自己的人，对不起父亲付出在自己身上的心血。
可是，如果再来一次，回到那个时刻，许渊想，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骨子里，仍然是有英雄主义和大男子情结在的。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他还是会选择挡在那个人身前。
就好像，他如今身边有了黎晓东，他就会护着他，宠着他，敬着他。
许渊敲响门后，打开门的是蓝莓。
蓝莓自从上次在公寓见过许渊之后，也好长时间没见过儿子了。也连带着因为上次那件事情，她也很久没敢再去公寓。
只是侧面打听了一下，儿子是不是和什么人在交往。
“儿，儿子。”蓝莓看着许渊，一下子就红了眼。
“我能进去吗？”许渊看着蓝莓，很长时间竟然喊不出一声妈。他嗓子有些哑，还是勉强扯出了一个微笑。
“快。快进来。”蓝莓眼角带着泪，把许渊拉了进来。
书房的门也开了，黎晓东和许秋齐一起走了出来。
父子见面，十分尴尬。
两个人都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站着干什么，坐下来说。”黎晓东拉着许秋齐，跟蓝莓使了个眼色。
蓝莓也拉着许渊，四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
“我去泡茶。”蓝莓起身去泡茶，客厅里就剩下黎晓东，许渊和许秋齐三个人。
“老师刚刚夸了你给我写的曲子，他说很好。”黎晓东看着许渊，坐在老师身侧。
“没说过。”许秋齐哼了一声，别过了头。
黎晓东有些窘迫，看着许秋齐，这怎么转头就不承认了呢？
还在闹脾气？
“本来也不好。”许渊看着许秋齐，犟老头。
黎晓东夹在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盯着许渊，皱着眉头瞪他，说好了的服个软，怎么又杠上了？
“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没个章法。”许秋齐看着别处，鼻子里头冷哼着，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黎晓东吃惊的看着老师，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啊？不是说张弛有度，有快有慢，节奏匀称吗？
“那叫节奏！得细品。”许渊人高马大的坐在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搭话。
这叫好好谈？！
黎晓东都惊呆了！
他何时这么跟黎爸爸说过话啊。敢顶嘴了？
许渊！你真是好样的！
看我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
黎晓东真想过去给许渊一脚，偏偏许渊现在低着头，也不看他。完全不给他发挥的机会。这个人，怎么回事？
“你们两个一见面就是这样。”蓝莓端着茶出来，一人面前放一个。“好好说两句，就不行吗？”
蓝莓踢了踢许秋齐，低声说，“注意语气。”
她又坐到儿子身边，拉着儿子的手，“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许渊还不太习惯，蓝莓更是，许渊身形高大，随父亲，蓝莓是标准的南方女生体型，娇小，坐在一起，威压太大，蓝莓看许渊都有点不太好意思。自己儿子，她都不敢看了。
这是造的什么孽！
“比我上次见你，好像是胖了些。”蓝莓看着许渊，眼眶红着。
“嗯，我挺好的。别担心。”许渊笑了笑，对妈妈的态度还是很温和。“你……你们，好吗？”
说完，他看了一眼许秋齐，那个像山一样的男人，发髻都斑白了。
“好。”蓝莓笑着，“你要是能常回来，就更好。”
“嗯。”许渊抬手给蓝莓擦了擦眼泪，“别哭。”
“不哭。”蓝莓笑着，明明是开心的事情，她怎么能流泪呢。儿子回来了，多好。“妈妈做的糖醋鱼，你爱吃辣，待会儿我再单独给你去买一条。”
“不用。”许渊看着蓝莓，“我现在也爱吃糖醋的。”
黎晓东心里头微微回了暖，看了一眼许渊。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确实口味上都是许渊在迁就他，他有时候都快忘了，许渊是嗜辣的。
“我去买。”黎晓东站起来，他这和事佬终于做不下去了，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你哪儿会买，我去。”蓝莓说着就要出门，许渊拉住了她，“让他去吧。”
“你这孩子，哪有让晓东去买鱼的。”蓝莓不许，可是黎晓东坚持，“我去吧，你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黎晓东看了看老师和许渊，两个人真的太犟了。师娘才能劝得住。
于是黎晓东出门去买鱼了。
许渊等黎晓东走了，才拿起桌上的茶，端端正正的站了起来，“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他站得笔直，看着许秋齐。
许秋齐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是低头了，服软了，在跟自己道歉。
说到底，孩子做错了什么呢？
他扯了扯嘴角，端起身前的茶喝了，抬手让许渊坐下。
“你的手，晓东给我说了。”
许渊看了看自己掌心，蓝莓也看着他，低头抹眼泪，疼在孩子手上，也疼在她心里。
“对不起。”许渊看着许秋齐，“辜负了您。”
“这不弹琴就不弹了，有什么辜不辜负的。”蓝莓看着许渊，“当老师也可以的，教教小朋友，不也挺好。不是非要当钢琴家。”
“不能弹了。”许渊看着蓝莓，看来她还不知道，“手，废了，弹不了。”
废了！
蓝莓看着许渊，他的手？不是只是受伤留了疤吗？
她回头去看许秋齐。许秋齐点了点头。他也是刚刚知道。
除了震惊，就是心疼。
蓝莓哭了出来，儿子当年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哭什么。”许秋齐看着蓝莓，叹口气，给她抽纸。
“没事。都过去了。”许渊笑着抱抱妈妈，“我现在也挺好的。农场生意还不错。”
“曲子写的也好。”许秋齐看着许渊，终究是哽咽着说了出来，“是我们对不起你。”
蓝莓从未听过许秋齐说过这些，原来，他也是有愧的。对儿子，他们都做的不够好。
“别这么说。”许渊看着许秋齐，“是我的问题。”
许秋齐没再继续纠结，父子俩虽然多年不见了，但哪里有那么多虚礼呢。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
父子俩聊了近几年的生活，又说了参赛曲子的事，“有些节奏可能要微微调整一下。”
“嗯，有几个地方我也觉得有点问题，有点不顺，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改。”
“待会儿吃了饭，屋里去我跟你说……”
两个人说起工作来就没完没了了，蓝莓在一边干瞪眼半天了，插不上一句话，时间长了就不干了。“哎呀，说点正事！”
蓝莓拉着许渊的手，笑眯眯的，“儿子。那天，在你家，那个……”
许渊笑着看着蓝莓，就知道她会问这个。
“嗯。这也是我想跟你们说的，最重要的事。”许渊看了一眼许秋齐，很认真的说道，“虽然现在说这个并不是最合适的时候，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接受我……接受他……”
“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蓝莓看了一眼许秋齐，“老头子，你说句话。”
“嗯。我想过了，嗨，这么多年，还想不明白吗？你自己开心就好。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开开心心过日子，男孩子，女孩子，不重要。”许秋齐看着许渊，儿子大了，眉眼间早也没了当年的青涩和稚嫩，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比他还要高大的男人了！
“那我和晓东，谢谢你们。”许渊松了一口气，父母这关，算是过了。
“你和谁？”蓝莓拉着许渊的手一顿，她怕自己是听错了。
许秋齐也愣了愣，但随即也释然了。早该想到的，刚刚晓东的样子，他该想到的。
“晓东是个好孩子……”
“我不同意！”许秋齐话还没说完，蓝莓蹭的站了起来，“晓东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