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余延
林观言望着她的脸。
她一直很漂亮，每次看到她，他的心脏都会刻意显现存在感。
一声又一声，恋爱的鼓点反反复复。
只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全世界会主动奔向他，像一只小猫一样，紧紧抱着他轻轻地对他告白。
然后便是汹涌的欣喜冲上脑海。
当那些曾经无法克制的妄想实现，遗憾终成圆满。他仿佛看见更早以前的自己，在心底轻轻说道：她属于你了。
两个人紧贴的心脏频率越来越快，渐渐重合同频。
就连紧张都是如此契合。
她的眼里的光好似有灼眼的力量，他不敢看，匆忙避开她的视线，然而避无可避。
她就在眼前，安静地等待他的答复。
站在一旁的沈裕秋仿佛一个电灯泡。
他的嘴长得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俩，反应稍稍比当事人快那么一点，冒着生命危险，迅速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林观言最不喜人触碰，被喜欢的小姑娘抱了个满怀，表情这么呆，很值得珍藏。
拍完后，见林观言依旧愣在当场，他若无其事地自他身后走过，拍了拍他的后背。
再不回神答应人家，你家小姑娘都快哭了，到时候又像几年前那样跑了，你可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他可不想再有什么腥风血雨。
这股力来的恰到好处，林观言垂着睫，几乎能够看见她皮肤上细小的绒毛。
她的眼睛很干净，清澈中，带着一丝执拗，仿佛如果他不答应，她绝不罢休。
心跳又漏了一拍。
轻轻一笑，为自己的情不自禁，亦是为了梦想成真。
答案呼之欲出，时间变得不再那么漫长，她却下意识地勒紧了他的腰。
她很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也是人生中最冲动的一次。
她垂下脑袋，好似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着他崭新的白衬衫。
害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男人清冽的声音，随着渐远的暴雨声，一同滑入她耳朵里：“沈姿。”
“嗯。”小脑袋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有些委屈似的。
林观言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小脑袋，停在半空，又放了下去。
他害怕自己一用力，她就会破碎，就会想要逃离。
“这话应该我来说。”
在沈姿的设想里，他只会有两种答案
——“好”或者“对不起”。
突然多出了第三种选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从埋首中抬起头，仰面看他，眼神中充满问号。
这算是什么意思？
少女饱满娇嫩的嘴唇微微张着，眼神里写满了不解。
太可爱了。
林观言捂住她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在他手心恶作剧般的划来划去，痒痒的。
他在她耳畔叹了口气，低低说道：“别这么看我。”
“我的意思是，我也喜欢你。”
笨死了。
他的小猫。
“噢！”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
等等，他的意思是，他同意了对吧？
沈姿还没有从自己脱单了这个事实中反应过来，呼吸都有些困难。
小心翼翼地松开紧抱住他的双臂，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怀中温热感突然消失，一种名为空虚的感觉陡然升起来。林观言眯了眯眼，她这是反悔了？
他伸出长臂，反拉住她的手，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小小的，很柔软，他不敢太用力。
“我说，我同意了，我们在一起了。”慌不择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句话有多么急切，和方才那个看似冷静的他判若两人。
沈姿还是低低的“嗯”了一句，头也没抬，看着不大对劲。
林观言弯腰凑近她，被她躲开，只能窥见她光洁的额头和因跑动而凌乱的发丝，并不想被他瞧见。
他心中一痛，将她按进怀里。
在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了之前，他得保证，她在他身边不会离开。
不要再像几年前，突然消失不见，留他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反复怀念光明出现过的那些时光。
薄薄的衣料被液体浸湿，他的胸口一片凉意。
不必再追问，他知道了原因，僵硬地愣在原地。
上一秒还信誓旦旦表白的小姑娘，下一秒就哭的泣不成声。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手足无措，心都被揪起来。
站在窗边看热闹的沈裕秋忽然和他对视上，直觉不好：“……”
被林观言那要杀人似的眼神盯了会儿，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拎了包纸巾递过去。
林观言接过，捏了捏她的指尖。
冰冰凉凉的。
沈姿感受到手心塞进一团绵柔的东西，然后指尖被捏了捏。
他在安慰她。
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不争气哭了的事情被发现了。当着他的面，擦了擦克制不住的眼泪，眼眶微红，撇着嘴看他。
太丢人了！
林观言转头，假装没看见。
实则在憋笑。
沈裕秋抚了抚额头，看来他一定是太久没找女人了。
要不然，他怎么看这俩家伙谈恋爱，有点甜呢。
——
晚上七点，小吃街，沈姿如约而至。
姜暖早就开始对着烧烤大快朵颐，她没化妆，卸下浓厚妆容的她，似乎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沈姿在她同桌坐下，看见她弯了弯眼睛，笑得很开心：“呦西，某人脱单了嘛。”
和沈姿想的一样，姜暖知道了。
姜暖递过来一串里脊肉。
沈姿的脸颊上这才开始升腾起晚霞，似乎她的反射弧在遇到林观言的时候，总是会出些偏差。
她摆了摆手：“我不吃。”
“刚在一起第一天，你就要减肥了？”
“……”
见沈姿犹豫，姜暖也清楚她想要问什么：“你想的没错，我和他早就认识了。”
他是谁，自然不必言说。
闹市里的人声鼎沸，姜暖的笑容僵硬，沈姿的胸腔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所以，你生气了？”
沈姿只是觉得被瞒着有些不高兴，真要对姜暖生气，是不太可能的。
她摇了摇头：“我没有生气，只是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
她们从初中开始就认识，沈姿对姜暖，一向是毫无保留。
可今天的姜暖，浑身写满了不对劲。姜暖望向她，眼神里满是陌生。
沈姿忽然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姜暖帮着林观言接近她，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生气。
在她眼里，姜暖只是充当了一个中间人的角色，如果没有她，他们可能不会产生交集。
反而，从心底里感激她。
只是……
沈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很希望我对你生气吗？姜暖。”
和姜暖不同，她的性格惯常温吞委婉，很少会冲动做事。但今天许是受了沈家的刺激，她变得直白起来。
姜暖放下手里的串，语气故作轻松：“是啊。沈姿，我希望你能够对我生气。”
“为什么？”她不明白。
在她眼里，姜暖一直很好，是她陪伴着自己度过了最痛苦的时期。
姜暖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救命稻草，所以她想要紧紧抓住。可她现在，真的被搞糊涂了。
“我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我为什么要对你生气？”
“沈姿，你不要总是这样！”
姜暖忽然站起身来，看向她的目光中，忽然写满了愤怒。
街市喧闹声似乎被什么结界隔绝，她们俩之间，空气都是凝着的。
烧烤摊的座位逼仄狭窄，姜暖站起身后俯视而下的视线，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光影交错在她脸上，缤纷的色彩似乎能够照出她深藏多年的心事：“你不要一直高高在上。偶尔，也低下你的头，看看别人吧。”
沈姿大脑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就在几分钟前，她满心想的是，和姜暖分享喜悦。
她想告诉姜暖，她今天犯了个很大的蠢。甚至能够想到自己说完以后，姜暖会怎样嘲笑她。
她一定是嘴角沾着油渍，笑得毫无形象：“哈哈哈哈暖啊，你会不会太丢脸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姜暖会这样说。“高高在上”？她怎么会用这种词形容自己？！
相比于友情出现裂缝，她更想弄明白，姜暖对她的敌意是从何而来。
还未等她开口，姜暖已经为她解了惑：“你还记得余延吗？”
余延。
她怎么会不记得？
沈姿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他喜欢你。”
她说什么？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骑蓝色单车少年的身影。
沈姿的大脑一天之内接收了太多信息，开始胀痛起来。
姜暖神色漠然地望着她的反应。
原来她真的不知道。
她更觉得好笑了。
林观言暗恋她整个高中，沈姿不知道，似乎很正常。在沈姿的世界里，林观言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出现过。
可余延喜欢了她整整七年，她凭什么不知道？
私心里，姜暖是不希望她知道的。
可有一道声音，最近愈发频繁的出现在她脑海中：她有权知道余延为她做的那些事情。
她想到自己日记里写的那些话，似乎在沈姿的面前，显得无比可笑。
“那天我照常走在上学的路上，他骑着单车，穿着蓝白色的校服，铃铛声擦肩而过，那时候我便知道，我会为此怀念很多年。”
“为那惊鸿一瞥。”
日记中写的，成了真。
当年的少年，却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