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好会
看语气，是个很热心的女孩子。
她心底一暖，将心事向一个陌生人吐露：我约了喜欢的人一起去看海。
换做平时，除了姜暖，她谁也不会告诉。
大橙子很快回复：那不是很好吗？小姐姐要加油噢！
沈姿：姐妹，一点也不好……他喜欢的人喜欢海，我居然还约他去看海，我一定是脑子有病！哭泣/难过/愤怒jpg
像一个绕口令。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大橙子”没反应了。
果然，根本没有人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理解。
当时大脑涌上一股念头，冲破了什么桎梏似的，那句话就那么脱口而出。
沈姿将脑袋埋在被子里，两只腿蹬着包裹自己的夏凉被。
被子有几处鼓起又落下，然后翻转了一百八十度，猛然被掀开。
她张着嘴呼吸，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了会呆，她拿出手机，切换到微博小号。
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拍新的校园照片。
点进主页里，他果然更新了动态，是一张没有文字的照片。
照片里的地点像是一个学校的后门，白得有些发灰的墙壁，攀附而上的绿色爬山虎，记忆被激活，她心里一震，猛地坐起身。
她裹着被子，盯着照片里的地点反复看了又看，不可置信的点了保存，转而发给姜暖：[二中？]
姜暖：[对啊，你怎么没事翻高中的照片，怀旧了的话，有空我陪你回去。]
沈姿：[……]
居然真的是二中？！
切换回微博界面，她现在用的是小号，也不怕会被他发现，就在微博下面评论：[是二中吗？]
隔了几分钟，她收到了一条评论：[校友？]
她颤抖着手：[嗯。你是哪一届的？]
[16]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和林观言居然是高中校友，还是同一届的？
激动着从床上爬下来，打开电脑，从文件夹里翻找出高中毕业时拍的年级大合照。他们那一届进去的时候正好赶上扩招，足足有五百多个人，不过校方特意请了专业摄影师，放大了能够看清每个人的脸，甚至是细节表情。
她从最左边一班开始仔细搜寻，二班、三班……一直到她自己所在的十班，每个人的脸都没有遗漏。
……
没有林观言。
她拿起宿舍钥匙，迅速出了门，路上给姜暖发消息：[在哪？]
姜暖：[cj203]
现在这个时候，姜暖还在上课。她一路顶着烈日，骑着共享单车抵达了教室门外。
cj203的前后门紧锁，她站在后门，焦急地从一颗颗黑色人头里寻找，很快就发现了姜暖标志性的大波浪。
看了眼手机，还有五分钟下课。
她深吸一口气。
沈姿，淡定一点，只要再等五分钟，就能知道答案了。
她转过身，在走廊里的自助贩卖机里买了瓶水，“咚”一声，矿泉水掉落在取货口，弯腰，取出冷藏很久的矿泉水，轻轻点在额头上。
天气炎热滚烫，瓶身吸收了部分她身上的热量，很快凉爽起来，她的心也随之平静。
纤长的藕臂弯曲，晶莹的汗水自额间滴落，她不施粉黛，感受久违的校园气息。
在西南之地的山上，感受到历史的脉络和植物的生命能量，她无比平静，返回久居多年的申城，却觉得陌生起来。
有些人和事，哪怕只是短暂的相处，都会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开始怀念在白玉族的那几天，色彩鲜明的民族服饰，黝黑忠厚的“守村人”，以及……神殿之中，无比虔诚的信徒。
“烟火与海，永远属于她。”
这是她听过最美的愿望了，可惜，“她”不是自己，所以心口才会觉得刺痛。
下课音乐声响起，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挣扎出来，走到教室后门等姜暖出来。
一见到她，姜暖就揽过她的手臂：“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之前让你陪我上课，你却去陪狗男人。”
“他先约的我，为了补偿你，我不是答应免费给你拍照了吗？”
“什么啊！明明我付了十杯奶茶钱的好嘛？”
“那是上次在地铁上，我帮你要林观言微信的报酬。”
“……”
姜暖理亏，从沈姿手上拿过矿泉水，毫不客气地拧开，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说吧，林观言又咋了？”
“你怎么知道是关于他的事？”
“能让你顶着大太阳跑来等我下课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呀？”
沈姿拿出手机：“他是二中的，你有印象吗？”
“什么？”姜暖的表现比她还夸张，两只眼凑近屏幕，几乎快要钻进去，“不可能吧？”
沈姿心中疑惑更甚。
姜暖大大咧咧，属于藏不住心事的类型。
她既然也没印象，说明沈姿心底的不对劲，是有道理的。
高中时期的姜暖人送外号“猛男”。
跨越了生理意义上的性别认知，她几乎知悉全校的男生名字，而且和其中大部分人都打过交道，尤其熟悉本年级的男生。
熟到什么程度呢。
路上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认识她，并且还能聊上几句。
她的性格外向但不张扬，为人正直又热心，不论男女，都很喜欢她。与之相比，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沈姿，简直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闷葫芦。
沈姿抿了抿唇，声音有些虚浮：“可是他没必要对一个陌生人撒谎。”
他不知道那个账号是她的，不可能欺骗一个网友，也没必要。
他上午说的急事，难道就是去二中后门，拍了张照片，打了个卡？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唉，我想起来了！”姜暖拿出手机，“过几天不是高中开放日吗？估计好多人都会回去呢，你要么到时候去看看？”
“万一他不回去参加呢？”
“那你就问问老曹呗，他那边肯定有当年所有学生的名单的。”
老曹是年级主任，也是她们当年的班主任。
上课铃响了，姜暖回去接着上课。
一时半会得不到答案，沈姿只好先回去。
路过清水湖畔的时候，她停下脚步，站在树荫下。
当时就是在这个地方，她戴着耳机，耳畔是缓缓流动的男声，音符拨动她的心弦，林观言突然就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里。
她走过清水湖的桥，平时络绎不绝喂鸽子的学生只剩下零零散散两三个，日头毒辣的过分。
再次踏上了尾随他的那条路。
空气中的热风比当时还要灼热，扑面而来，鼻息不由得更重。
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幻想着身着白衬衫的男人，背影挺括，她踩着他的步子，将自己的脚印拓落。
一个，两个，三个……
他们的脚印重合，深深浅浅，大小不一。
走出林间，被悬在头顶的日光照的有些眩晕时，前方那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变得透明起来，最终消失于稀薄焦热的暑气中。
失落感远远超过了因炎热带来的焦躁。喜欢一个人，原来只要跟在他身后，就会觉得开心，看不到他，会觉得难过。
回到宿舍后，她打开手机，早就切换回大号的微博跳出来一条评论。
大橙子：他有喜欢的人，你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喝了没有摇晃均匀的柠檬水，刚开始喝的时候，最底层的糖有些齁，喝到一半猛然发现，又酸又涩。
她回复：柠檬jpg，无数次希望他喜欢的人是我。
大橙子：万一就是呢？
沈姿：因为不可能。
大橙子：你们认识多久了？
沈姿：也就半个月不到。
大橙子：或许比你想象得更久呢。
经她这么一提醒，沈姿的心底，像是有一棵小火苗，开始燃烧起来。如果他们真的是同一届的话，他会不会在更早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想到这里，她打开了微信，点开“曹老师”的微信头像，指尖轻点，发过去：[曹老师您好，请问二中过几天开放日的名额还有吗？]
往届生受到名额限制，之前她就听说很多人报了名，现在临近开放日当天，可能性不大。
如果实在不行，她只能求着姜暖带她从后门翻墙进去了。
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的沈姿很快收到回复：[你的名额一直给你留着呢，去年也不想着回来看看老师们。]
心底一暖：[好的曹老师，我一定准时赴约~]
回去看看也好。
——
周末很快到了。
沈姿满心欢喜地从床上起身，拉开宿舍床帘的同时，却发现天公不作美。
阴云层层叠叠地堆积在头顶，期待中的湛蓝色天空被灰色替代。暴雨如注，打在自行车棚上能溅起好大的水花。
这场雨给她的心蒙上了一层阴霾。
第一次约会，就好糟糕，下这么大的雨，林观言肯定不会想去了吧。
她拿出手机，发现林观言早就给她发了微信：
[雨很大，今天不去海边了？]
[想不想去滑雪？我知道附近有一个滑雪场还可以。]
[还没醒呀？]
[懒猫。]
最后两个字像是蓄意勾引的暧昧话语，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它们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他那种闲懒又轻松的语气。
原本的阴霾瞬间散去。
窗外阴云密布，心里却好似晴光照耀，像有只手在反复抓挠，心跳声越来越强烈。
他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