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尴尬的初见
七月，申城。
姜暖半拖半拉着沈姿狂奔，卡在车厢门关上的前一秒上了一号线地铁。
地铁的冷空气马力十足，室内气温骤降，坐下来两分钟后，她们依然能听见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沈姿脸上余热未散，皮肤白里透着因快速跑动而泛出的红，汗滴顺着纤长的天鹅颈延伸至领口内，她斜斜靠在座椅上的背部看着纤弱，实则是笔直的，紧紧贴着靠背。
和她坐在一起，姜暖则显得壮实不少。
姜暖初中时曾经差点入选市级长跑队，力气也是出了名的大。为了赶地铁，奔跑的过程中用力攥着沈姿的手臂，恨不得将她变成一个风筝拴在天上跑。
白皙的皮肤上被生生勒出一道晃眼的红痕，隐隐作痛，沈姿轻轻揉了揉，强忍着倒吸冷气的冲动。
这个方向通往当地著名的大学城，避开了早晚高峰的工作日，工作日中午这个时间点，人影寂寥，就连推着行李箱返校的大学生都很少。
一号线上只能听见温柔的广播女声，一遍标准的普通话，一遍申城的吴侬软语方言，再加上车厢安静，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才渐渐放缓。
可能恰恰是因为这样，沈姿一眼就看到了姜暖口中的那个男生。
但或许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毕竟这样一个人，就算挤在遍地青春气的男大学生里，也绝对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回到十秒钟前，沈姿的绿色微信图标上出现了一个小红点，激动之情几乎要从屏幕上跳跃出来——
姜暖：[救命！！！对面那男的好帅啊！！]
一连串的感叹号，她能想象到姜暖用力戳屏幕的画面。
姜暖是个小有名气的美妆博主，算得上一个小网红，平时合作的都是模特或者网红，也因此对颜值很挑剔。
现实生活中很少有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她夸过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坐在身边的沈姿，另一个，就是这个人。
出于好奇，一直垂着脑袋的沈姿这才抬起头看。
地铁行驶过程中风声呼啸，那男生的模样蓦然映入眼帘，刚刚才平复的心情像是被什么东西，又轻轻撞了一下，再次不安分起来，就像燥热夏日里的气泡水，咕嘟咕嘟的冒泡，是惊艳，亦是惊讶。
他原来就坐在她们对面，正在低着头玩手机，面容沉静。从沈姿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优越的眉骨和线条流畅向下的鼻梁，一双垂着的眸子坠着纤长的睫毛，骨相近乎完美，让人一眼惊艳却又很耐看的长相。
看着应该也是个大学生，坐的散漫又慵懒，神情专注，就好像一直慵懒却认真的猫。
穿的很简朴，白色衬衫配上浅卡其色休闲裤，脚上蹬着一双干净的阿迪达斯小白鞋。低调不张扬，但这样的人，只要坐在那里，就必然会成为焦点。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所思所想，此时车厢空旷，仅有的几个女大学生也都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小声地窃窃私语，有时还会捂嘴害羞轻笑。
但仿佛周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手机屏幕，睫毛微翕，神情淡淡。
沈姿看不到他屏幕上的内容，不过见他这么认真，她猜测，一定是在认真学习。
阳光又乖巧的好学生，的确是姜暖会喜欢的类型，沈姿心领神会地看了姜暖一眼，低头回复：[是挺好看的。]
腰间忽然被什么东西怼了一下，竟然是姜暖的胳膊肘。
向她投递了疑惑的眼神：怎么了？
姜暖一番挤眉弄眼，贴了半个小时的小恶魔假睫毛都快飞了。
沈姿：？
姜暖重重叹了口气，低头又在屏幕上打字，沈姿的微信提示音适时响起：[好姐妹！帮我去要个vx！]
果然没好事，沈姿义正严词地拒绝：[自己看上的男人，要自己追。]
沈姿不是第一次被她坑了：[之前我帮你要一个口罩男的微信，你说摘下口罩丑，不回他消息，他天天盯着我。你说的那个人间尤物，每天都在朋友圈狂发自拍。]
人间油物才对。
姜暖也是没办法，她知道沈姿这种类型更容易吸引男生的注意，看着宁静又温柔，极好说话的样子。不过，姜暖从来不担心她会抢自己的目标对象。
极好说话是表象，沈姿是个随心所欲的人，经常不回消息，且极不擅长和男生聊天，说两句就能把天聊死。
她一直是顶在姜暖前面的一个活招牌，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加上联系方式，又能够及时掐灭对方心里的哪怕一丁点苗头。
姜暖发了个[委屈]的表情包：[这个不一样，帅死了帅死了，你知道的呀！我只会嘴嗨，真让我上，我怂的一批！]
[要不然这样，我帮你免费代体育课一个学期行不行？]
沈姿：[有点诱人。]
姜暖：[再加十杯奶茶！]
沈姿咬咬牙：[你说的，成交。这次你得把你的手机给我。]
姜暖：[那不行，我今天妆都没化，蓬头垢面的，难看死了。你先加着，后面我聊久了，再看看能不能约他出来。]
姜暖是个不折不扣的海后，池塘里的鱼比她全列表的异性都多。
沈姿想了想她开出的条件，虽然觉得不厚道，还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然后慢慢站起身，抬头，扶着冰冷的扶手，装作一副看地铁线路图的样子。
见对面那人没什么反应，似乎没察觉到她，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坐到了对面，和他隔着一段距离。
还是没什么反应，果然是个好好学习的男大学生。
她乌龟似的挪了十公分，嗯，不为所动，又挪了挪……终于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直到中间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她才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名片的界面，熄了屏幕预备着，侧了侧脑袋，轻声细语地问：“同学，你也是去大学城吗？”
声音清澈，语气自然，好像真的在很认真地提问。
沈姿想，离得近了，那张清绝的侧脸好像更完美了。
他似乎微微愣神，而后转过头来。
江南水养人，眼前这个目光干净的女生，一头柔顺黑直发垂至腰际，杏眼透着难以忽视的清澈，身上有股温润但倔强的气质。
不染世俗的干净感。
他垂了垂眸，然后又回视她。
瞳孔很黑，眉目分明，眼如点漆，沈姿看见自己的脸忽然落入他的眼眶中，还没来得及反应，耳畔响起了极为好听的男声，宛若空谷涓涓细流，激荡人心：“嗯。”
他似乎不太擅长应对陌生人的搭话，只是简单的敷衍一下。
对待陌生人都这么耐心，又有礼貌，沈姿对他的印象分又加了点。
虽然对方不怎么热情，面对一学期不用上体育课，外加十杯奶茶的诱惑，小小的打击算得了什么？
她笑意盈盈，继续搭话：“这么巧？”
对方没说话。
“是这样的，我和你说实话吧，我有个朋友，想认识你一下。”素净的手指了指对面，“但是她不太好意思加你微信。”
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齐齐看过去，沈姿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
对面一排座位上空无一人，绿色的座位光洁如新，车厢窗门倒映出他们俩的身影。
男生一脸好整以暇，静观其变，女生嘴唇微张，面色呆滞。
沈姿向左右看了看，姜暖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溜烟儿的跑到了隔壁车厢里，极为认真地盯着手机，仿佛不认识她。
沈姿：“……”
“我真的有一个朋友。”
正想继续解释，忽然见他打开微信扫码界面，平静的眼神落在她脸上：“我扫你。”
大概是默认了她在无中生友。
干脆利落，熟门熟路，想必经常被纠缠着给微信，已经懒得同人纠缠了。
“哦，好。”沈姿在心底叹了口气，顾不上尴尬，连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机，“滴”的一声，微信上好友申请列表出现了一个小红点——林观言。
这个名字莫名涌上熟悉感，沈姿想了想，记忆里没这么一号人。
可能只是巧合。
认真给他备注上名字，一键把他的名片转发给了姜暖，动作迅速果断。
“我把你推给我朋友了，她会来加你的，她叫姜暖。”
“嗯。”
这时候，到站的广播女声恰好响起，她站起身，回头对他说道：“我们先下了。”
或许因为天气太热，他的耳根泛着淡淡的红，垂着眸没看她，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又将视线落在屏幕上。
下车前，沈姿无意中瞥见，他紧握着手机的右手，指节分明，关节棱角突出，漂亮白皙的腕骨上，生了一颗小小的红痣，宛如朱砂轻点。
她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敛下那种悸动，头也没回地下了站，姜暖兴奋地贴上来：“好姐妹，不愧是你！”
沈姿白了她一眼：“人家是个好学生，你不要欺骗人家感情。”
姜暖正美滋滋地打开微信，闻言有些诧异，忽然捧腹大笑。
沈姿觉得莫名其妙，余光看见她和一个陌生头像聊天，没看清内容，只能依稀看到聊天记录挺长。她问：“这又是你的哪条鱼？”
姜暖憋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秘密。”
两人回了学校，沈姿拿出手机，点开了林观言的朋友圈。朋友圈背景是一片蓝色的海，寻常的海浪漫至上，但他背景图里的海，配上将暗未暗的天，透着一丝丝阴冷和寂寥。
朋友圈没有设置时间权限，很容易就拉到底，看来一条朋友圈也没发过，什么也打探不到。
姜暖曾经哭着说过，这样的男生最难追。
不过和她就没什么关系了。
沈姿兴致缺缺，打开了微博，沉浸投入地浏览着时下的热搜榜，微信忽然跳出来聊天框。
姜暖：[我靠！他是a大的！]
手机仿佛变成了一块滚烫的烙铁，差点从手里摔落下去。
这么巧？
沈姿的手指维持在划动屏幕的姿势。
a大和b大是隔壁院校，两个学校并驾齐驱，名声在整个申城都很响亮，中间隔着一条窄小的百年马路。
姜暖：[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近水楼台先得月。]
沈姿：[还有一句话，骗人感情，当心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