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港口的截杀 (二)
日头落下,不远处湖水荡漾,映着两岸青山,山体雄伟险峻,沿着官道向北骑行,可见水道栈桥的两侧高高的芦苇,随湖风轻轻摇晃身躯。
欧阳诏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
他望着芦苇随风摆动,露出空旷的营地,心情沉到了谷底。
他虽知道此行艰险,可无论如何也没料想到会出现面前的局面。
整个海防大营空无一人!
身后白马众骑无不面露惊异之色,却无慌乱,白羽军个个沙场征战多年浴血厮杀,早就养成了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的本事。
副将樊登策马环顾了四周,皱眉道:“这里好像废弃已久……”
“水师私自改变布防,乃是重罪啊!” 王河脸色苍白,隐隐感到一丝不安,颤声道:“欧阳将军,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回城……”
欧阳诏清秀的脸庞蓦然散发出一股寒意,冷冷道:“不可,先让弟兄们进营地找找,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船只。”
言罢,数十骑驱马进入海防大营沧北营,于这偌大营寨中四处搜寻。但见营中空旷无垠,湖风灌满,然空无一人、一船,未有丝毫生火做饭、军人驻扎之迹象。
王河巡查一周后,至欧阳诏身畔,如实禀报,询问道:“北瘦羊水师营地不止此处,或许此处曾有变故,致其紧急迁移?将军,吾等不如转往水龙营……”
欧阳诏垂眸,摇头道:“水龙营距此百里之上,我们携粮贸然前往,风险过大。沧北营已是如此,其他营地情况不明不可擅闯。时不我待,传我命令,伐木造船,连夜渡海。”
“得令。”副将王河干脆应道。
白羽中军几十骑白马精锐皆是全能杀伐之人才,造船不在话下,不出半日便造声势浩然之大船,众人搬粮入船,推船入海,惊起壮观波澜。
海面上一片碧蓝,水面晶莹,忽得一阵大雾,影影绰绰中,落日的余晖在雾气的间隙里拉出四道人影。
浓雾稍散,有长相怪异的四人矗立在营地大船面前,就像是忽然闪现的神明。
或慵懒,或威严,或慈悲,或神秘,这四人无不虎视眈眈地盯着骑兵队,眼神凶恶如同豹子锁定了羚羊群。
“海盗?”
白羽军精锐骑兵面面相觑,手扶马鞍上的寒刀。
江南及沧州境内海盗肆虐已久,朝廷令水师剿匪多年,却未见成效。而此处乃军方水上营地,竟敢在此公然劫道,着实猖狂。
副将攀登冷眼观之,言道:“不知死活!去,给我灭了!”
白马骑兵抽刀擎弩,数骑下马,趋前探步。
欧阳诏眉头微皱,心中不祥之感油然而生。待雾气散去,他瞳孔骤缩,大喝一声:“回来!”
已经迟了,那前面下马探路的白羽军士兵忽然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紧接着一瞬间就传来一阵惨呼。
雾气里一把大刀乍现,刀光一闪,人头落地,身躯化作软泥落地,坠入海水。
欧阳诏面露愠色,望着那四人,咬牙道:“西域五鬼!”
一名身形高大的刀客,率先迈步前行,其面色黧黑,身长八尺,身形壮如门板,腰围粗逾十围,豹头熊身,露出半截肩膀,生得粗犷凶猛。
此乃西域五鬼之一,人送外号黑阎罗。
之前那一刀,正是由他挥出,瞬间便取走两名白羽军精锐的首级,其实力至少在三品之上。然而,此次现身的四人中,他是最弱的一个。
黑阎罗横刀指向骑马领头的欧阳大将,怒喝一声:“下马!”
“荒唐!”
欧阳诏抽出腰间龙渊剑,剑意汹涌,厉声道:“杀我兄弟,唯有以命相偿。”
身后几十骑皆紧握手中银马刀,齐声附和:“杀我兄弟,以命相偿。”
黑阎罗再度暴怒,将刀横在头顶,怒吼一声,声如熊咆,惊得湖面水鸟振翅高飞。
“下马!!!”
浓雾中,一位身形瘦高、面色苍白的剑客步出,对骑兵队默然一笑,道:“欧阳将军,你还是乖乖下马吧,这屠户癫狂起来,你这几名兵士可填不饱他的胃口。”
闻言,白羽军的将士们怒不可遏,数十名将士动作整齐,拔剑,纵马,跳跃,水寨剧烈摇晃,白羽铁骑如狂风般掠过芦苇,杀入雾中。
军马奔腾,骑兵冲锋,虽不在平原山地,却有狂风卷落叶之势。
面对如此凌厉攻势,那两名海盗也不敢轻敌,二人一同出手,黑刀猛攻,如洪雷般威猛,白剑绵密,如江水般柔和,二者相辅相成,不过数合,便将这些军中精锐击落马下。
欧阳诏飞步出剑,龙渊剑鸣响而刺。
见欧阳出剑,那黑阎罗眼中闪过狂热之色,如鲨鱼见血,大刀连斩周身敌手,又掀起数道气浪向欧阳攻去。
白脸剑客亦同时出剑,以诡异步伐欲绕背偷袭,其剑身如软骨,阴毒难防,剑招更是变化莫测,防不胜防。
然下一刻,王河和樊登二将舍身护主,挡住了那软剑的偷袭,瞬间毙命。
欧阳诏怒不可遏!
他手中铁剑看似轻盈,实则重达千斤,乃是玄铁重剑。他所习功法为威猛著称的“八荒吟龙诀”,在狂暴状态下出招,威力更是倍增。
即便黑白两鬼配合默契,龙渊剑上的龙鸣依旧响彻百里,千招百式,如龙腾云霄,四海归一。
数十回合后,三个身影在江面上飞速穿梭纠缠,欧阳大将以一敌二,逐渐占据上风。
利剑相交之际,欧阳改用军方搏击之术,倒肘提腕,瞬间弃剑肉搏,一招内劲击中黑阎罗胸口,黑阎罗眼前一黑,只觉肋骨外翻断裂,轰隆一声坠入海底。
欧阳诏也中了白脸剑鬼的软骨一剑,腹中鲜血喷涌而出,但他强忍着剧痛,运劲双臂,提剑猛劈,白脸剑鬼的软剑难以抵挡,连挡十七劈后,长剑脱手,发出一声惨呼,一同掉入湖中。
此刻码头之上,白羽军的将士已全部惨死。
一皮肤黝黑的僧人用海水洗净手上鲜血,阴森森地笑着,看向精疲力竭的欧阳。
身后站着一名身材高大,面戴凶恶面具,身披重装铠甲的汉子,红袍披风在风中飘扬,不出所料,此人便是西域五鬼的首领,鬼王云景天。
“老五和老四合力都敌不过他?倒是意外。”僧人诡笑道:“要我出手?”
鬼王面具之下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欧阳诏微敛心神,将战局重新引到码头之上,看着惨死的弟兄,心头不限悲愤。
他力有不逮,先前一战他已耗尽了力气,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面前这两名敌人至少是二品的以上的强手,他已没有了生机,那黑皮肤的鬼僧尚且不论,单是那云景天更是号称一品以下无敌。
但身为南国军人,没有投降,只有战死!
彼时,那鬼僧正欲动手,湖面突现水柱,冲天而起,溅起数丈水花,先前坠湖的二人竟重回码头。
这怎会无事?欧阳诏心下一惊。
两鬼死盯着欧阳大将,黑阎罗披头散发,浑身颤抖,捂住胸口,怒目圆睁。白脸剑客则是皮肤上遍布血痕,白衣碎裂,甚是狼狈。
“他的首级,我要了!”白脸剑鬼嘶喊着扯烂上衣,疾行而至,电光火石间,将软骨剑刺入欧阳腹部。不料欧阳早有防备,强忍着剧痛,死死抓住软骨剑,以头为锤,狠狠撞向白脸剑鬼。只闻一声异响,那白脸剑鬼顿感头晕目眩,一阵血痛袭来,当即晕厥。
那黑阎罗见状,亦欲上前复仇,刚走两步,便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鬼僧上前两步,探其鼻息,冲鬼王皱眉道:“死了。”
鬼王云景天终于出手,以迅雷之势挥出王霸一拳,如猛虎下山,重重砸在欧阳本就有伤的腹部。欧阳呜咽着飞出,浑身骨头酸痛难耐,再也无法起身。
面具人那恐怖的面容毫无波澜,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冷声道:“偿命。”
趴在地上的欧阳大将凛然不惧,冷笑道:“啰嗦什么,要杀就杀!”
或许是天意弄人,鬼王拳头举起的那一刻,江面起了大风,雾气腾腾的江面在最后一缕天光下映射出一庞然大物。
一艘商船沿江入海,静默驶向水上营地。
湖风轻拂,浓雾渐散,几名少年立于船头。
鬼王眯起双眼,站在最前方的一人让他无比激动。
此人双膝叠刀,身着白衣,面容冷峻,身姿似鹤。
云景天紧握虎拳,沉声道:“南宫少卿,你竟然来了……”